关灯
护眼
字体:

十年杳无还(3)

作者: 小二葱白 阅读记录

站在城楼上望向远方,天边氤氲着绯丽朝霞,映入我眼中就变成了血红色。

离东子出发已过了两个时辰,应是已经埋伏好了,只待猎物一步步踏入。

时间慢慢流逝,太阳早已升了起来,灿烂的金光洒遍四野,在这样的深秋显得格外明媚而刺眼,而城外的沙石路上依然毫无动静。

心里难免就涌上些焦灼。

是埋伏失败了吗?还是斥候路上耽误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每个人的焦灼就快要到达顶峰,连平时都难有表情的冯凛都皱紧了眉时,一骑快马卷着纷扬尘土由远而来。

我的心提了起来。

那人到了城下,在马上扶了扶被颠歪的帽子,对着楼上大声喊道:“将军,大顺!”

城楼上有瞬间的寂静,接着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杜延哈哈大笑着说:“老子就知道来的是个废物。”说完还用力抱了下冯凛,抱得他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压住心头喜悦听斥候说完战况,按照原计划派出拦截部队,等着接下来的好消息。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03

我等来的,竟是东子早已暗通虞丘,临阵倒戈,数百先锋队被压于山石下,全军覆没粉身碎骨的消息。

无论我信与不信,虞丘的铁蹄已踏到了城下。

“城中的老人可都撤了出去?”我一边指挥,一边问身旁的冯凛。

“尚未,他们……”

“无论如何,在后日太阳落山前必须将他们都撤出去。”

“是!”

虞丘人来势汹汹,若无后援,破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我能做的,也不过多拖延几日。

我看着太阳升了又落,循环往复,已记不清过去了几日,凡所见之处,无不是斑驳的血迹和寒凉的兵刃。

小兵每日都准时来送饭,我看着越来越稀的米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方到不久的军粮,无论如何也不该消耗的如此之快。

克扣军粮,往里面掺沙子并不是罕见的事,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位者们只管享乐无忧,又怎会理睬边疆将士的生死。

然我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却也莫可奈何。而虞丘士兵像是不知疲倦般,日夜不分地发动着进攻。

“将军,守不了几日了。”满身是血的冯凛站在我身后道。

我疲倦地叹了口气,“城中百姓都撤完了吗?”

“都撤走了。”

我转过身面对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扯起个笑道:“做好准备了吗?”

他也笑,只不过常年的面无表情让这笑有些僵硬,道:“早就准备好了。”

望着在城下叫阵的虞丘人,我传令下去:“开城迎敌。”

我骑在马上,对面的敌军一波波向我攻来,他们的鲜血洒在我身上,银色的盔甲上纵横着无数血道。

场面太混乱了,冯凛他们都加入了战团,一时间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我尽管担心着,但仍要全神地应对。

与我对阵的听说是乌莫新提起来的一个将军,奴隶出生,但却骁勇无比,这几日他带兵攻城,好几次都差点被他攻入城中。

这点也让我不得不对乌莫刮目相看,在虞丘,奴隶是最下等的,甚至连牲畜都不如,他却有这样的魄力提一奴隶为将军。

我们战得酣畅淋漓不分上下,天快要黑下来了,眼见攻城无望,他抬手下令后退。他似乎很是尽兴,手腕一转收起兵刃,骑在马上向我扬了扬下巴,眼里满是兴致:“不错嘛,改日再战。”

我也笑了声,将长.枪往地上一插,道:“过奖,只要虞丘一日不退兵,我便一日奉陪到底。”

今天这战终是结束了,城,又守住了一日。

我拖着满身疲倦听着下属报告此战的伤亡情况,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摆手道:“有什么就说吧。”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道:“将军,守不住了,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不如后退三十里,那里还有一座城,城防……”

“荒唐!”我一巴掌拍在案上,火气压不住地往上冒:“这是一个军人该说的话?”

我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周围无人敢言语,鸦雀无声,他张嘴还要再说什么,我止住他,“够了!军令如山,便是死也要守在这。”说完疲惫地揉了下眉心,“看在你多年来的军功上,你自去军务处领三十军棍吧。”

战斗在即,我却不能不罚他,在这样的时刻,军心容不得哪怕是半点的动摇。

结束后我一人走在冷清的城中,彼时还算热闹的街道此刻杳无人烟,只偶尔走过几名受伤的士兵。

路过一户人家时,我忽然听到里面有动静。

我一惊,确定真的有声音后,背靠在墙边,只探出一手谨慎地推开了门。

一个老人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我放下心来,转瞬又蹙起眉,为何还有一个老人没送出去?

“老人家。”我喊道,可他却仿佛没听到,毫无反应。

我走上前,又叫了一声,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脸来,是我经常见到的一个老人,我:“老人家,你为何还没出城?”

他脸上有些迷茫,把头往我这边伸了伸,道:“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

我只得加大了声音,他回答说可能是因为耳朵不好,其他人撤的时候没听到动静,所以就落下了。

我没了法子,只得一边安慰他一边把他带出去,走到街上遇到个小兵,他之前带过百姓撤离,便把老人交给了他,让他想办法把老人送出去。

老人一个劲地跟我们道谢,我目送他们远离,想着回去布置一下明天的战事,早点休息。

可还没走到将军府,脑子里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向着刚刚老人和小兵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城除了正门,还有一个密道,用来撤离百姓和运送粮草,平时很少会有人来。

我到的时候地上零星地洒了些血迹,密道的门开着,一走进去,就闻到一阵很浓的血腥味。

小兵躺在地上,胸前插了把刀,已经断气了。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沿着密道向前追去,小兵的身体还有余温,想必是刚死不久,那人应该还没跑远。

果然,我追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的人,他边走边在记录什么,动作是老人不该有的敏捷。

我拔出三尺青锋,向着那个背影攻了过去。

他大概是没料到我会那么快追上来,躲得有些狼狈。

我手下不停,专攻致命之处,他功夫不错,可惜对上我就弱了些,被我一剑刺在肋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受了重伤,却仿佛丝毫不在意,桀骜地挑了挑眉,在那张老人脸上显得不伦不类。

我将剑抵在他喉间,不紧不慢道:“听闻虞丘有一奇人,易容改声不在话下,是你吧,千面琅绯。”

闻言他竟然笑了起来,抚掌道:“好眼光,不知阁下如何认出的我?”

“你的鞋。”

琅绯看到自己鞋上沾着的土,啊了一声懊恼道:“大意了。”

他将手在耳边摸了摸,末了撕下一张薄薄的皮,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清隽的一张脸上满是乖张与戾气,他漫不经心地捋着发丝,完全没有阶下囚的自觉,我将剑往前送了一分,割破的皮肤渗出血来,淡淡道:“你的目的。”

他抬眸瞟我一眼,无所谓地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我冷笑一声,骤然收剑再刺出,他猝不及防被我刺穿了琵琶骨,剧痛之下闷哼一声,继而抬头狠厉地盯着我:“你废了我的手。”

“你潜伏在城中,怕是传了不少消息出去吧。”

他吐出一口血沫,眼里溢出嘲讽,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他笑得前仰后合,浑身笑到抖动着,伤口随着他的笑,不断地涌出血来,“哈哈哈哈,我笑你蠢。”

上一篇:凭栏江月 下一篇:剑冷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