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不僵(6)
江应月挂断电话，脱力般地靠倒在后座上。
沈白问：“又吵架？”
“呵……”江应月冷笑：“我们俩有休战的时候吗？”
“上个月不还一起去海岛玩吗？”
“然后在他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他手机上来自第N个小情人的约炮消息，是不是很精彩？”
沈白闭上嘴，不再过问好友的私事。
来回机场一趟，又把江应月送回住处，沈白到家时已经深夜十点多了。
拿出钥匙打开家里大门，意外发现一楼客厅还亮着灯。沈父正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报纸，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沈白推门进来，看着他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白现下跟父母住的这栋两层小别墅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刚毕业那几年他拿着父母给一笔钱炒股，运气好赶上牛市，狠赚了一笔之后及时抽身。拿着这笔钱加上本职工作的优势，他又前前后后买了三套房子和两家商铺。除了投资用的，剩下一套在市中心的，本意就是留着自己住的。几年前刚买下来的时候，沈白也是费了些心思将房子好好地装修了一番的。之后曾搬去住过一阵子，直到有一次父亲半夜突发高血压，母亲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好又因为当晚应酬醉酒，手机丢在客厅人在卧室呼呼大睡。
等沈希爸妈连夜将沈父送到医院，沈白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被母亲和沈希爸妈轮番数落，什么父母年岁大了子女怎能不在身边照顾，莫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幡然悔悟云云。
沈白自认理亏，他是独生子，小时候家境优渥，虽不能说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吃喝不愁尚有富余，物质和精神上都享尽父母宠爱，长大了回报双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便从那套独居的房子里搬回来与父母同住，左右他正当未婚且单身，父母便是现阶段最大的牵连。
沈白把钥匙丢在门口鞋柜上，边弯腰换鞋边回答父亲的问话：“下班跟朋友吃了顿饭，这么晚了，爸你怎么还不睡？”
沈父把报纸放下，“我等你回来给你说件事。”
“什么事不能白天说，这都这么晚了，您老熬着等我就为了跟我说点事儿？”
沈父取下老花镜，郑重其事地看着沈白，“明天中午，你随我和你妈一起，去陪我的一个老朋友吃顿饭。”
沈白隐约觉出些什么，却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老朋友一起聚会喝茶，叫我这个后生去掺和什么？”
“让你跟着去你跟着去就是，你多久没陪父母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沈白有些无奈，“明天工作日，中午时间恐怕来不及。”
“就在你们公司附近吃，我和你妈打车过去，不用你来接，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唯一的后路被堵死，沈白举手投降：“好吧，到时候我让助理开车来接你们。饭店要提前预定吗？”
“不用。”交待完事情的沈父放下报纸站起身，“就在上次你妈生日的那家，那地方僻静，你妈喜欢，也适合谈正事。你到时候人来就行，其他一概不用你操心。”
沈白暗自叹了口气，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好。”
“嗯……”沈父走近，定定地看着儿子，半晌突然轻叹一声：“年纪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事该操心都闹不明白，还要让父母给你盘算。”说完转身背对着沈白摆摆手，晃晃悠悠地朝卧室走去。
沈白听了这话，一时间觉得心口有些发紧，父母逼婚是打他工作那年起就没断过的，而他也一直都是当耳旁风，听了就忘。
唯独这次，总感觉有些不一样，可到底是真的不一样了，还是他自己主观意识上起了变化，一时竟有些分辨不清。
曾经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这样一段话，说很多人在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之前，都对自己的性取向是模糊的。在沈白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一直觉得这句话很扯淡，但现在，他却对自己今晚的这份突如其来的心猿意马，感到万分的操蛋。
收拾妥当躺上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沈白索性翻身起来，打开电脑继续看起了先前那份未看完的电子合同。
邮箱提示又有新邮件进来，是他下属的一位项目经理发来的，由其负责的一个项目启动会要用到的演示文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大约是要沈白这边做最终的审核。
电脑右下角显示现在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十几分，秉着当日事当日毕的原则，沈白挪动鼠标点开文件，准备看完直接回复给对方。
翻到一半，沈白滑动鼠标滚轴的手突然顿住，停在项目组织架构那一页，只见上面列着乙方公司出示的项目成员构成里，乙方的建筑总工程师那一栏写的是C城建筑设计院工程师——顾西恩。
次日中午，沈白提前半个小时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合上电脑起身离开座位，穿好外套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却迎面撞上助理正风风火火地正往里面冲。
“怎么了？”沈白伸手扶住刹车过猛险些歪倒的助理小姑娘，低声询问道。
“啊沈总，抱歉，是这样的。”小姑娘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因为着急一路小跑过来，鼻尖上还浸出了汗，“刘经理让我跟您讲一下，天元那边临时有人员调动，下周一的项目启动会可能要延期了。”
沈白有些匪夷所思，“延期？什么人员调动这么大动静？他们是直接把项目经理换掉了吗？”
助理摇了摇头，“不是，是总工程师。”
沈白顿住动作，“怎么说？”
助理也是一脸无奈，“具体什么原因刘经理也不知道，不过好像说是总工程师那边主动请辞的。”
沈白：“小刘人呢？“
“正在打电话和对方沟通。“
说话间，那位刘经理已经苦着脸快步走了过来。
“沈总，你说这可怎么办？”这位刘经理是去年年初入职的，当了一年的新人，跟在同僚的项目里积累经验。今年可算手上有了实际项目，哪知还没启动就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沈白直截了当地问：“你把启动会的PPT发给他们了？”
刘经理被问的一愣，老实点头：“发了，因为PPT上也有需要对方做演示的部分，我就发了一份给他们，这样让对方也可以充分准备一下。”
沈白心里几乎立马就有了眉目，组织架构那一页，甲方公司项目总监督赫然写着他沈白的名字，又是S城本地的房地产企业，对方不傻的话，大概能由此猜出个十之八九。
这个项目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他们这边的项目经理与对方沟通协商的，项目正式落地后，才需要他这个总监级别的出来做最终的拍板，再出席一下启动大会鼓舞士气，过程中定时接收项目阶段性汇报内容即可，所以对方大概也是在看到那份PPT上的组织架构之后，才知道他这个人的。
但也不用这么敏感且任性吧，为了躲他临阵请辞，莫非是自己昨天太过于执着要电话的行为，让对方觉得不舒服了？
这个确实会不舒服吧直男癌沈白同志。
“会议照常进行，项目人员不能异动，如果对方做不到的，那我们只能终止合作了。”沈白迈开步子往电梯口走，回头对刘经理说：“电话你来打，直接打给他们陈总。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哦哦，好的。”刘经理应下，等沈白进了电梯，便如同孙悟空拿到定海神针一般，忙不迭地打电话去了。
沈白跟在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后面走进包厢，正瞧见沈母笑着同身旁坐着的一个年轻女孩聊天，听到动静抬起头，忙招呼沈白：“来了，快过来。”
沈白走过去，那女孩抬头看着他。
“抱歉，晚了一会儿。”
“约好的时间，非要磨蹭几分钟。”沈父不满地斥责着儿子，被沈母打断：“好了好了，人来了不就是了，哪有那么多死规矩呀。来来来，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吴叔叔，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不过你大概不记得。还有这位，是你吴叔叔的女儿，佳颖。他们父女俩刚从国外回来，佳颖这孩子很优秀的，在国外一家很有名气的企业工作的，前途无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