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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58)

这话也不知是委婉还是直接,是好意还是讽刺,总而言之就是叫人下不来台,一车子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皆替白骨感到尴尬。

白骨闻言慢慢睁开眼,语气平平,不咸不淡道了句,“我没有中意的。”

车内美人见白骨这般心如止水的模样,心中越发同情,哪个姑娘家不想嫁得好些,京都这般多的才俊公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中意的,想来是不敢凑上去,平白惹得没了体面。

想着便皆有些看不惯逢春,这人都还没被贵人瞧上,就一番人上人的做派,如何叫人不讨厌?

一时便纷纷开口安慰起白骨,言辞之间极为照顾,再没有人理会逢春。

逢春见状不屑一笑,转头撩起车帘看向外,懒得再理这群人,连半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蠢到连现下该真正讨好谁都不知晓,又有什么可说的?

第52章

马车刚进场子, 一车车美人皆被上头的大管事挑去,剩下的全被派去做杂事, 场内极为忙碌, 管事分派杂事地速度极快,按着面皮的三六九等,三两下就分配好了琐事。

白骨这模样不可能被安排去前头近身伺候,自然便与一车子的美人分别两路,和几个面皮差不离多少的一道排去了马厩,做些洗马喂马之类的杂事。

猎场中最多的便是马,杂事自然也是最多,白骨一到才将行李放下, 便被人叫去了马厩与里头的仆从一道洗马。

其中有几个姑娘是在此呆了许久的, 面皮长得也算清秀, 皆是没被瞧上伺候贵人,便被安排到了这处伺候马。

白骨一边洗着马, 一边抬眸往左前头望了一眼,这处一排而去, 第五行第二个口子便是她现下的目标国舅爷的马。

国舅爷每日出行, 身旁的护卫皆是半步不离, 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着痕迹杀了他, 只能在马的上头做手脚,且事后不能叫医官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只那一区的马不是他们轻易能近得了身的, 那些马全是专人伺候, 贵马比仆从的命还要金贵几许, 他们便是想要去伺候都不够格。

白骨观察了一番位置,便垂眼认真地刷起马来,管事在一旁教训了几句话,便转头去了另一区。

管事一走,原本安静的只有洗刷声响的马厩慢慢热闹了起来,一女拿着刷子,小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这一回是国舅爷领得头,那排场可不小,来得皆是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的贵人,前头都快忙翻了天,就今个儿一早便查了四回规矩,半点差错都不让出。”

“确实是要如此看重,那可是当今皇后的兄长,请来得可不是寻常贵家,哪能随随便便,若真出了岔子,谁又能担待得起?”

这话一落,马厩里立时一静,这场中谁人不知晓国舅爷的做派,动辄打骂仆从都是小事,他们这些人命比草贱,便是给打杀了,贵人给得些许银子,家中便是再如何也不敢伸张。

马厩里的人心中有数,皆聪明地禁了声,谁也不会活腻了去搅国舅爷的舌根子。

众人一声不吭埋头干活,片刻后又另起了话头,“听前头姐妹说新科状元郎也来了,听说那面皮生得极巧,人人皆道一声潘安,才学出众,可是国舅爷特特请了来的。”

一年纪稍大的,消息灵通许多,闻言当即反驳道:“这让国舅爷特地请的可就只有一个秦公子,那状元郎只是顺带。”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怔然,若是那秦家的长公子来,那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这秦家的公子可是唯一一个让镇南、安远二侯同时举荐的人。

安远侯为人孤傲严厉,眼高于顶,能让他看上眼的人极少;而镇南侯表面看着亲和,实际却极难相处,永远是摸不到底般的疏离。

且二侯之间从未交好,几十年来一直存着嫌隙,能让这二人一道举荐,足可见这秦家公子的实力几何。

被荐人家世,才识,德行,这秦家长公子无一不缺,风评皆上佳,圣上爱才,这等凤毛麟角的人才如何不用,如今便是只等评官上任,往后仕途可不是寻常世家子弟能比的。

“你说的可是秦家那个早年在外游学,回来不过一年有余便已名满京都的秦家嫡长公子?”

白骨闻言手微微一顿,垂眼默了片刻,便又继续洗刷马背。

“京都还有几个秦公子,我们说的自然是同一个。

不过这般玉人我们是没有法子近身的,便是前头那些美人也不会有机会。”

一女忙凑过来,“那哪能做这样的美梦,咱们就是想去前头瞧一瞧罢了。再说了,人那哪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得着的。”说着又似转念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可听说过谢家?”

众人闻言不住点头,谢家这种世家大族谁人不知晓,百年前的谢家宝树谢二郎,如今都还贤名远播,活脱脱一块儿大招牌,更不要提谢家百年以来枝叶繁茂的世家大族派头。

女子见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觉他们消息太不灵通,一时神气道:“我听说秦家长公子快要和谢家的嫡长姑娘定亲了。

谢家家主谢寒向来以才识闻名,是故去的帝师王进生唯一夸赞不已的世家子,这样的谢寒也曾言及此人若为婿,必叫家中子弟才识尽失色,此人若为夫,必叫家中妻室,容貌尽羞颜。

此人立于一旁必能叫人平生一番珠玉在侧的惭愧之感。

你们说谢府这样的名门教养出来的子女都已然比到这般地步,我们这些人怕是连看一眼都没这个资格。”

这说的可是大实话,一字一句地刺人心,众人闻言莫名一阵失落,这到底是会投胎的,那谢家的姑娘再不济,那也是谢家的嫡长姑娘,再如何配得也是秦家公子这般的玉人。

白骨闻言顿了一刻,半点静不下心来,心中莫名一躁,当即便将手中的刷子“啪嗒”一声丢到木桶之中。

一旁的马儿被突然而去的声响吓到,受惊之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一提,踢翻了木桶,连带一旁的马儿也纷纷躁动起来。

其中的一匹马,性子极烈,轻易便挣开了绑着的缰绳,一支箭般冲了出去。

一行人大惊失色,忙追赶上前拦马。

白骨眼眸一沉,顺着人群快步出去,趁乱往左前方而去。

刚出马厩便见远处一群人,其中一人被众人簇拥着一间间看马,见得这处吵闹皆看了过来,那人相貌本就无可挑剔,如今站在一群人越发长身玉立,鹤立鸡群,一眼便能看进眼里。

白骨眉间微微一蹙,当即转身不着痕迹地混在慌乱的人群中。

管事见得这处混乱情形,双眼一瞪,拿着手中的马鞭指向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烈马堪堪被控制住,白骨随着众人一道跪下。

管事快步而来,手中的马鞭子一扬,如同对待畜牲般用力狠抽,“不晓事的东西,连马都伺候不来,若是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白骨跪在最前排,背上狠挨了几鞭子,周围的人皆被波及,纷纷矮下身子,以额贴地,惶恐不安,皆死死紧闭着嘴,不敢发出一声痛吟。

鞭子抽背的啪啪声带着凛冽的风劲头在耳旁响起,背上一阵火辣辣得疼,白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背上,因为远处那个人正慢慢缓步走来,几步间站定在前方,她微微抬眼看去,玉青色衣摆一角显在眼前,边镶绣繁复花纹,着色不多不杂,越显干净雅致,不会过于简单失了庄重清贵,也不会过于复杂华丽而显俗气。

她心跳莫名快了些,早在来时她就知晓会碰到他,却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了……

秦质面色和煦,温和有礼开口阻了管事手中的鞭子,“宝马性烈,难免不服管教,不必过于苛责。”

白骨垂眼看着地面发怔,便是不抬头看,她也能极为清楚地想象到他现下是什么样的神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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