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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155)

太子面色微微苍白,不想再听下去却又没有开口阻止,仿如自虐。

秦质完全没有顾及,神情散漫却一语中的道:“其实圣上也很心痛,在长生和太子之间何其为难,现下这般,微臣也觉天意弄人,半点不由人……”

天边一道突然惊雷而起,一道闪电忽然劈下,似乎要划裂整个天际,漆黑的夜中骤然亮如白昼,一瞬间又归于黑暗。

黑暗之中一道白影闪入远处茂盛的树叶中,快得让人只觉眼前一花,什么也没有看见。

太子眼睫一颤,身子微微一晃似有些支撑不住般后退了一步。

“殿下……”公良亶上前去扶,却被提剑而上的楚复一剑拦开,身后数十高手接连而上,瞬间缠斗在一起。

秦质伸手拿出放在衣袖中的匕首,做工精巧别致,匕鞘上镶嵌着五色宝石,在月光下光彩夺目,极为晃眼,一看就是宫中的贡品。

秦质唇角微扬,散漫一笑,意有所指的开口,唇齿间吐出的话如一把杀人的刀,无声之间刀不血刃,“命不由人,您说微臣说得对不对?”

哪有什么不由人,这就是由人做的决定,而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太子面色苍白,靠着一旁的石狮子前所未有的茫然绝望。

他满心崇拜仰望的父亲却要取他的心肝,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父亲却这般……

到底是他痴心妄想,非要在天家之中寻求所谓的亲情,还要寄存有一丝希望盼他的父皇改变心意,何其可笑?

他眼中微微泛起水泽,满是荒凉死寂,他慢慢站直了身子似做了什么决定,身姿修长玉立半点不显狼狈。

须臾过后,他慢慢伸手取过秦质手中的匕首,修长的手指握住刀鞘缓缓打开,露出里头锋利尖锐的刀刃,神情庄重仿佛是要去一场盛大的宴席。

公良亶被左右夹击之势打乱了招数,余光瞥见这处动静,当即急声慌道:“殿下,不要听信乱臣贼子所言!”

可惜为时已晚,公良亶话音刚落,便见太子手中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锋利的刀刃染满了鲜血,顺着刀柄滴滴滑落,瞬间染红了衣衫和袖口。

“殿下!”公良亶心头大慌,连忙上前却被一旁袭来的大内高手击落在地,当场擒住。

太子眼中一片润湿,手中用力极为残忍地对着自己的心口割去,仿佛要将自己的心生生挖出来一般,他轻轻开口,声音都疼得发颤起来,话间带着入骨的悲凉,“父皇……说过我……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如今我便……便将心给他,希望他得偿所愿……寿与天齐……”

“殿下……!”公良亶闻言心头震荡,一时感同身受,泪湿衣襟。

心口的刀子在胸口快速挖出一个大洞,仿佛看见了里头鲜血淋漓的心,他再也站立不稳,靠着身后的石狮慢慢滑落在地,冷汗淋漓,再也没有力气起来。

天边道道惊雷连起,一道闪电凌空劈下仿佛就在眼前,那撕裂的声音连天都能被震破了一般。

天际骤白,破旧的小石狮子被染了半身的血,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看着极为瘆人,豆大的雨滴一颗颗砸落而下。

雨滴砸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渐渐大地让他睁不开眼,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滑落而下,无力地垂落在地。

公良亶已然泣不成声,周遭的大内高手皆觉心有戚戚,谁没有亲子,谁的心又不是肉长的,这般惨状任谁看了都会受不了。

秦质静静看着太子断了气,半点不为所动,仿佛眼前只是花枯叶落一般寻常。

白骨隐在树枝之间,一动不动地看着秦质,仿佛在确认什么。

楚复速去马车取了伞,在大雨倾盆而落之前撑伞挡在秦质上头。

雨滴连成珠淅淅沥沥而下,慢慢变成了瓢泼大雨。

秦质静站了片刻,待衣摆微微被雨水溅湿,血水蜿蜒而来,快至脚前时才稀松平常般开口吩咐道:“取心刨肝,处理得干净些。”

白骨的心一下冷了大半截,冰冷的雨水落下却不及她心中冷,这个人她好陌生,陌生得根本不曾认识过一般。

身下树枝吃不力突然折断,她心神俱散根本不及反应,直接从树上跌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远处的人尽数看来。

第135章

白骨一下摔落在地, 直扭得脚踝处一片生疼,险些没能站起来。

她连忙咬紧牙关站直身, 一眼望去正对上了秦质的眼, 雨夜朦胧根本看不清他眼中什么神情, 可她只觉得周身彻骨的冷意,当即慌不择路地转身逃离了这处。

此事事关皇族,这要是让人知晓东宫太子是皇上逼死的, 他们可没有一个能担当得起,几个侍卫神色凛冽, 当即欲上前追去取此人性命。

“且慢。”秦质看着白骨离去的身影神情莫辨, 开口如同寻常小事般阻道:“内子无状, 本官回府自会言说, 你们先将殿下的遗体妥善安置。”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砸得人根本睁不开眼,半夜的长街空无一人, 只有磅礴的雨声。

白骨疾步飞掠而来,在雨夜中迷失的方向,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秦质,他那个六亲不认的做派让她越来越陌生, 让她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给她温暖, 给她庇佑的人已经消失很久了, 好像……好像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最清楚这一种状态, 因为她以往就是这样, 所行没有人的感情,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什么东西在她眼中都不重要,因为她彻底已经泯灭的人性,杀谁,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到。

那他呢?

他的匕首会不会在有一日也对向她……?

以往所以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一个人的美梦,而他不过叫醒她的那个人……

她面色骤然惨白,竟然光是这般想一想都承受不住,一时间脚腕的疼和心里的冷叫她一个也承受不了,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白骨。”雨夜中忽而传来苍老诡异的唤声。

白骨瞬间浑身紧绷,神情一变,猛地转头看去,眼中尽是警惕。

邱蝉子一身黑衣,极为谨慎地从幽深的巷子口走出来,他面上一道道皱纹如深壑一般纵横,背脊极厚拱成了一座桥,看上去苍老得不显人形。

白骨面上的脆弱也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不过是闲来无事坐在长街上淋雨一般,“你找我?”

邱蝉子点了点头,“我有话于你说,你别坐在这般明显的地方,过来些。”

白骨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也没什么所谓,平静地站起身往他处走去,言辞略带鄙夷,“你看上去不大好,看来这厂公的位子坐得不是很舒服?”

邱蝉子站在漆黑一片的屋檐下,若不细看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只隐约看到一双阴翳的眼,仿佛时间不多般开门见山,“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与你敌对,我想要与你合作。”

白骨的警惕一刻都没放松,闻言仿佛听了个笑话,“邱厂公糊涂了罢,我们合作?我可没忘记往日在暗厂谁是最想我死的那个……”

“那是因为立场不同,现下时局早已经变了!暗厂厂公早已经是你的枕边人,我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我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控制,你可知道他比先厂公还要可怕多少倍?!你可知道他仅凭一点怀疑就灭了整个刹婆族!”

邱蝉子已然处于半疯半癫的状态,说话都有些声嘶,当初秦质要他查何人泄露了白骨的踪迹,他费尽心力才得出些许蛛丝马迹。

消息在苗疆密林一带的刹婆族出没,那一处何其棘手,暗厂中人几次三番都探不到具体,秦质便彻底失了耐心,一夜之间以蛊尸覆灭整族,如今那处都是蛊尸横行,宛如炼狱。

这一遭叫邱蝉子彻底惊恐于秦质的蛊术,刹婆一族历代炼蛊,是蛊术的起源之地,其族人无一不精通蛊术,便是他也不敢冒险与其中一人相比蛊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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