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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红尘(58)

作者: 霖江南 阅读记录

云非语叹息说:“是的,仅此而已。突然觉得,你就是现在包围我的这片草原,沉厚,雄壮,安静。和你相比,我的人生根本就微不足道。开始,我竟然还沾沾自喜,让你见笑了。”

玉霖嗔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再这样,你就找不着我了。”

云非语笑着说:“反正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次回去还得忙我的小事业。可能再不会见你。说实话,也不想再见你,免得伤心,对身体不利。”

玉霖笑着说:“那样最好,我也不想看到知道我秘密的人。会很不自在的。等你回来,我就黑了你。”

云非语说:“这么绝情?”

玉霖说:“我们有情可言么?”

云非语说:“没有,肯定没有,我保证没有。”

玉霖说:“那就不能算绝情,再说,就算有,绝情这两个字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我对情这个字,早已无动于衷,你大可不必太放心上。”

云非语笑着说:“我知道你在可怜我,如果,我没病,我们根本不会聊到现在。”

玉霖说:“你能理解最好。省得我多费口舌。我知道,有钱的人不上网,他们要的东西都能在现实中得到,只有没钱的,才会在虚幻的网络里寻求。”

云非语长叹一声:“看来,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我很怀疑你是否是正常人。咋就这么冷血呢!”

玉霖笑:“把我当成疯子最好,也才会很轻松地放下。”

云非语:“像你这样的人,怕是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吧?”

玉霖:“很遗憾,我有喜欢的。我喜欢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夜晚,去一个幽静雅致的酒吧,坐在一个临窗的小桌边,看天上的星月,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慢慢品茗。可是,至今总难如愿。”

云非语:“这么孤高!都市里会有这样的地方么?好好睡下去,去梦里寻找吧。时间不早了,再见!不,最好别再见!”

九十八

紫色的装束,玉霖记得。半年前的样子,还是如此,像极了妻。没有中南海烟,床头柜上,紫罗兰凋零。

“半年,走了这么久,你还是一个人。”盈盈边擦拭着玉霖的脸,边自言自语,玉霖没有应答。瀑布一般的发,钻进玉霖的鼻孔,很痒。

门外的玉霖,门里的盈盈。烟在唇边燃烧,眼在烟里迷离。二锅头、透明的玻璃杯,熟悉的场景。

“半年,这酒,很浓。”盈盈看着玉霖。

“来,吸点这醇香。”烟已经烧到了手指,玉霖忘记。简陋的屋子,沙发、书桌、茶几、床。

“该有个伴,冷暖,有个慰籍。”斟酒的盈盈,斜着眼说。稍微动的双眼皮,遮住了她凄美的眼眸。

“想有,谁来伴?”丢了烟头,玉霖看见书桌上的相框。

“那天的山上,风很大。那时的头发,很短。”盈盈笑里涌现出幸福的光芒:“是别离的相拥,偷偷拍下,半年。”

半年,盈盈。京都的路,拥挤。

进入首都医大的盈盈,习惯抱着书,在林荫的小道,听雨、漫步,仰看落叶。学习,枯燥的事。盈盈无味的时候,就会拿出那临别的偷拍,笑玉霖。

长发飞舞的时节,盈盈常被暖暖的关怀围绕。阳光的男孩,殷勤。只是没了那一头不羁的发,盈盈找不到感觉,去迎合。二锅头的醇,盈盈尝试了,是孤单的时候,在租住的房间里自己享用。那嘴角泛滥起来的温热,似乎有谁的唇,轻轻滑过。

床头的电脑里,每天都重复着同一种感觉。

厚厚的日记,厚厚的心思。盈盈一直锁着,在枯燥时,才慰籍。“一条路,海角天涯。风吹不走,雨打不散。几回梦萦,几回家乡。”

毕业的那天,接到了高燕的电话:“盈盈,大叔出了车祸,好几天了,一直没醒。”

车子到达医院,她是飞奔着上的楼,磕的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紫罗兰,没有中南海烟,床边的盈盈,紧紧的抓着玉霖的手。“再也不想走开了。”

“嫁时,记得请我喝酒,醉,或者忘。”玉霖说。

“终了一生,陪在身旁,愿。”盈盈说。

“傻。”玉霖说。

酒杯已空,烟早就掐灭在烟灰缸里。只桌边的玉霖,和不羁的长发,还在遮挡。

盈盈的工作,是那个负心男人给安排的,这也是那个男人唯一能做的,盈盈接受。“就当是一种补偿,虽然我早已忘却。”她说。

“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不该走了,还想。”盈盈说。

“不怪你,是柳蓝想见我,才这般。”玉霖起身,离去的背影,和盈盈在学校每天想象的一样,很酷,很冷。

下午,香山公园,车水马龙。

一个身影,不,该是两个身影的紧紧依靠。长裙,长发,纤细柔弱的身子。

盈盈的手,在玉霖的臂弯里。无风,摆动的只是头。左顾右盼,流水的店。

“有个项目,领导问我有没有亲戚朋友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

“要牺牲你,不值得。”

“值得,为你。”

……

残阳,如血。

香山脚下的面馆,二胡、女子、发。

隔着玻璃窗的香山脚下,拥堵不堪。对面坐着的盈盈,轻举起酒杯里透明的醇香。袅绕起来的烟,在玻璃上勾画出一片模糊的山水。细长的指甲,在山水上慢慢的转动出:只为玉霖,却生千愁。

“对我的补偿,拒绝,太傻。”盈盈的眼睛,在那八个字上游走。长发,斜倒在桌面上。玉霖看不到,也没有去看。玻璃外的行人,又换成了那些闲散的老人们,拥堵,依旧。

沙发已经陷成窝的形状。桌子上的茶烟,散了又还。一次性的打火机,变换着不同的造型,在玉霖的手里,恣意的戏耍。

看着眼前人,玉霖没说话。皱起的眉头,凝结出一丝心疼,是对单纯逝去以后的一种心疼。没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玉霖的酒,喝出刺心的辣。

拿到工程的资料,玉霖没笑。

拜会、预算,投标。

饭店的紫色服务员,开启的酒,玉霖从未享受过。

“工程不大,三层的附楼,但要求很高,资质、人力、工期,都很严格。做好,以后机会很多。”局长的脸已经红透,但话很清晰、有力。

盈盈的酒杯,一直在局长面前。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男人,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红润的脸,光洁的下巴,梳理得很溜滑的头发。只听说玉霖要请个大人物,才刻意来做陪,就是想见识一回,这个大人物,凭得什么,将她诱惑。

“副局长,干了这杯,酒很香,如女子,该畅快一饮。”她人的笑意,挂在嘴角,那里,有点点唇红。

☆、第四十三回 红唇·长发飞舞

九十九

“萧廖中,我仿佛看到秋菊是怎么憔悴的,梧桐树是怎样消瘦的,隐隐中生出一丝伤感来,这世间无数的悲欢离合如微尘一样跳跃着,或许领略过太多凄楚的场景,丰满的心思一点点被削落,仅剩的一点半点的向往,也在雨中光光秃秃的颤抖着,摇摇欲坠。”云非语知道不能再打扰玉霖了,无论多么的不舍,总会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天。

她明白,所谓的康复其实是假象,可是,她已经得到了从来没奢望过的东西,感觉就应该这样离开,轻轻松松的离开。离开这份有生之年从没想到,却又偶然邂逅的一场奇遇。

玉霖微笑着看云非语的网名迅速暗淡下去,却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觉,隐隐的,似乎还有些依恋。这才发觉,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云非语都不再是网络里的一个概念,不再是一个没有任何分量和价值的符号,并且已经离他很近很近了。

虽然生命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只认识在擦肩而过的片刻,有时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对视一下,或者问问路,然后就继续各奔东西,不带走什么,也不会留下点什么,更不会改变什么,很多时候,连回首都是没必要的。但是,总有些电光石火般的瞬间,会在记忆的深处留下印记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