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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199)

“倒是赵大姑娘,我近些天听说楚家坏了事,妹妹没去瞧瞧你家小姑子?”想到先时丈夫在军需处挨的那顿打,梁大太太便心下不服。先时楚家位高权重不敢说罢了,如今楚家倒了霉,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凌三姐接口道,“怎么没去?我同母亲一道去的,卿妹妹的气色不大好,脾气也不比从前。”

梁大太太叹道,“要说这女孩儿家,还是如三姐儿这样稳重的好。也不知小小年纪,怎么就养出那天大的脾气来?就是楚家,若果真是好的,朝廷能抄了他的家么?从你大哥挨打那事儿我就瞧出来了,这样鱼肉百姓的狗官没什么好下场!”

凌二太太道,“大嫂怎么说这样的话。说是楚家败落了,楚将军在边城这几年也没鱼肉过谁。”

梁大太太冷笑,叹道,“我的妹妹,你哥当时怎么在床上养伤来着,你可是你大哥的亲妹妹,难道竟是忘了不成?若你大哥有个好歹,我们一家子就完了。就这样的官儿,叫我怎么念他的好?”

凌二太太含糊道,“好了,大过年的,莫说这扫兴的话了。嫂子年货都准备好了。”

“差不离了。”梁大太太从茶盘里捏了颗蜜饯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笑道,“家里走动的去处有限,也没什么要预备的。”

梁大太太如今一朝改枪换炮,那炫耀的心就甭提了。再者,梁大太太论自身素质还比不上凌二太太的,凌二太太不欲说赵家的事,梁大太太反偏要说,道,“我跟妹妹说,先时赵姑娘没少仗着将军府的势挤兑人。她一个包子铺,这才几年就能跟朱家包子铺论个高下,若没将军府撑腰,如何做得到?如今楚家完了,还不知她这生意何去何从呢?”

凌二太太无奈,道,“这就不劳咱们操心了。”心里虽不喜赵长卿,也觉着梁大太太这话不着边际。一个包子铺,生意再好也是卖包子的。哪怕把包子卖到摘星阁去,依旧是个卖包子的。能沾到将军府什么?若赵长卿真想沾将军府的光,当时上赶着给她干股做军粮生意她都不要!掏心窝子说一句,凌二太太又不是头一天跟赵家走动,也知赵家不是那等贪财的人。倒是梁大太太这有点银子就趾高气扬的模样,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梁大太太却浑然不觉,同小姑子唧咕了许多外头的新鲜事。

梁大太太一家子下午方告辞,梁大老爷险没喝到桌子底下去,凌氏差凌腾在外头叫了车马,将梁大老爷妥妥的塞进车里,方把这一家子送走。

凌二太太嗔怪丈夫,“怎生叫大哥喝这许多酒。”

凌腾脸上也红扑扑的,笑,“哪里是爹灌的,还亏得我跟爹劝着,大舅才没喝太多。”

凌二太太一笑,招呼着父子两个,“都给我喝醒酒汤去。”

凌二太太觉着自己真是生来操心的命,自家大哥什么样,她清楚的很。待丈夫儿子喝着醒酒汤,凌二太太便将梁大老爷同冯简合伙的事说了,道,“你大舅也是挣钱不要命,什么样的人都敢理会。我说了几句,你大舅母分明不放在心上。这可如何是好?”

给自家操心就罢了,没办法,生在这家里了。凌腾哪里还有闲心操到梁家头上,闻言道,“中午吃饭时我早同大舅说了冯简的底细,大舅哪里听得进去,还说了许多楚家怎么样的话,还不是上次大舅想做军粮生意没做成,心中生怨。”皱眉将醒酒汤喝了,凌腾咀嚼着嘴里的酸味儿,道,“大舅还是莫这般口无遮拦,我托阿庆留意楚家的事,他那里消息快一些。听说朝中已经开始给楚将军议谥号了,一个死后哀荣定是有的。”

凌二太太咂摸了两下道,“这是怎么说的?先时还说楚家有罪,人一死,罪便没了不成?”

凌腾小小年纪,哪里能参透此间内情,想了想道,“楚将军为官多年,说是有罪,难道就没功了?何况楚家未至帝都而阖家身死,里头说不得有什么事呢。”

凌二太太叹,“说是为官做宰的富贵,却也如此凶险。”

凌腾笑,“在家种田倒是安稳,难保还有人恃强凌弱呢?”

凌二太太一笑,“这也是。今天你舅妈他们过来,给你姑妈的年礼我也预备齐当了,什么时候你们父子有空送过去吧。”

凌腾应了。

赵家这个年过得虽是寻常,倒也有许多与赵勇交好的人家过来走动。李明珠还来瞧了赵长卿一回,回家后对母亲道,“看表舅表舅母还好,卿妹妹消瘦许多,精神还不错。”

李太太叹道,“那就好。人家过日子,少不得有个坎啊什么的,熬过去就好了。”

李明珠悄声道,“若早知道……”话没说完就被李太太打断,“这话莫说,难道你表姐不好?叫人听到非得嫌了你不可。”没缘分罢了,不论赵长卿同楚渝,还是赵长卿同李家,都是有缘无分。

李明珠一笑,“我知道。”

过了年,凌腾来请赵长卿一并逛灯市。

赵长卿本没什么兴致,凌氏笑,“去玩儿一日吧,就是散散心也好,叫上苏先生,带着阿宁阿白,还有阿蓉阿宇,你们一道去。”

凌腾笑,“是啊,还有四妹妹一起呢,往年也是咱们一道逛来着。”

赵长卿只得应下。

只是,灯市到底未逛成。

小梨花儿家傍晚就开始吵嚷起来,连房长五爷都惊动了。小梨花儿的祖父二叔一并上门,大肆喝斥小梨花儿姐弟不孝、杏嫂子不贤惠,虐待赵大之类。

赵勇跟着过去劝架,小梨花儿家闹成一团。

凌氏在家低声骂,“这些死不要脸的东西们,当初孩子们吃苦受累时时也没见他们露面,这是没憋着好屁!”

赵长卿道,“赵大还有爹不成?”

凌氏给这话问笑了,道,“谁人没爹呢。只是赵大混账,分家后倒将他家老子打着跑了,跟赵二也时久不来往。如今这两人上门,哪里是看赵大,分明是不怀好意!”

赵长卿十分想过去瞧瞧,凌氏拦了她道,“有你爹有房长,你去了也没你说话的地界儿。小梨花儿又不是呆子,若真有事,你爹又不是坐视不理的脾气,放心吧。”

赵勇直到入夜才回家,凌氏问,“如何了?”

赵勇叹,“赵大伯说他理应跟着长子过活,何况如今赵大瘫在床上,他做父亲的不放心,要搬回来住。这话说出来,能怎么样呢?”人家到底是一家人。何况赵大在床上瘫着,看模样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逮着机会,见着外人,口口声声要留下赵老头住下,又有房长五爷在,这谁能拦着?就是房长五爷也不能说不叫人家父子团聚的话。

赵长卿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因天已晚,便回房去歇着了。

赵长卿十分担心小梨花,还跟苏先生商量来着,“赵家那老东西死活要回来住,为的无非就是银子罢了。要不要暂且舍些银子,也求个清静。”这主意想出来,赵长卿都觉着馊的很。

果不其然,苏先生道,“讹诈的事是没头的,何况赵老头占着辈份大义。”

不待师徒两外商量出个万全之策,赵大家便出事了。

赵老头带着赵大出去赌钱,赵大一晚上便输了万两白银,连带着将小梨花儿输给人家为妾。这次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未说买卖,有正经的纳妾书。

赵老头还劝小梨花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冯家也是上好人家。”

小梨花儿听后只是一时怔忡,眉毛都没动一根,淡然道,“祖父所言很是,想我这个年纪,原本还发愁没个婆家,不想祖父、父亲如此为我着想。虽是做二房,也不能就叫我这样素净着去,起码也得置办一两身鲜亮衣裳我才上轿。”

赵老头欢喜无限,“应当的应当的。”

小梨花儿再道,“家里还需摆两桌酒,请二叔同族人们过来热闹热闹。”

梨子已是忍耐不住,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都蹦了出来,喊一声,“姐!”

梨果握紧小拳头不说话。

小梨花儿板着脸,寒声道,“你们若是我的兄弟,就给我老实的听着!如今我这一走,再没空管教你与梨果,你们爱上进就上进,爱烂到泥里做下三赖,也没人管了!不过,今天都给我欢欢喜喜的,梨子去买十坛好酒来。梨果拿银子去外头叫上两桌席面,难道叫我饿着肚子去不成?”

赵家听说小梨花这事儿时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赵老太太哭了一场,“哪辈子造了孽,修来这些畜牲。”

凌氏也跟着掉了一时泪,赵长卿与苏先生过去看了看,杏嫂子已是躺上床上起不来了,小梨花儿倒是没什么不欢喜的。赵长卿实在伤心,忍不住落泪道,“就是欠了再多的银子,想想办法总能还上。”

小梨花儿言笑自若,“妹妹与先生来送我一送,就不枉我认识你们一场。只是,这是我家的事,你们到底是外人。我大喜的日子,何必做这等哭泣之态。好了,看一眼便罢,我也不请你们吃我的喜酒了。你这样哭哭啼啼,倒叫我心下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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