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爱种田(55)

每一个打到了骨头的农奴都是一样的,他们埋头啃着,把缝隙的肉啃个干净,骨头拆了,吸干骨髓。最后还要将牙缝里卡的肉也舔出来,砸吧着那肉味。

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为过,毕竟过去的日子里谁也没吃过这样精致烹饪出来,甚至放了香草的羊肉汤,这不是贵族老爷们才能吃的吧?

没有谁会把肉留下,如果是拿到黑面包,也许他们有心情藏起来,分开几天吃,但这些肉汤的滋味实在太美好了,没有人忍得住。就算带回去,恐怕整晚也睡不着,就怕被别人抢走了。

厨娘带着侍女们,一圈圈走动,把罐子里的炖甘蓝舀进他们的碗里。

也是这个时候,农奴们才想起碗里头还有蔬菜。

胡萝卜,甘蓝,这些都是农奴们经常吃到的,这时候的胡萝卜是紫红色,属于需要生吃的蔬菜。在把肉啃了个精光后,他们才把这些吸饱了肉汁的胡萝卜放进嘴里,口感和以往尝到的大不相同,同样被炖到软烂的胡萝卜没有土腥味,也一点都不涩,反而在肉汁外带着一丝甜味,轻而易举就能咬开,尝到萝卜的汁水。

这个饱满程度,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绝对是老爷的菜园里出来的。只有老爷那些施了肥的蔬果才会长得又大又鲜嫩多汁。

而甘蓝在炖过后,也没有生吃时那样难以入口了。

通常大家认为,水果是凉性,所以需要烹煮,否则生吃会生病,而蔬菜相反,直接入口就行了,从胡萝卜到芜菁、甘蓝,都是这样的。蔬菜煮熟,说来好像没有什么坏的结果,只是大家从来不习惯这样做,农奴们平凡地重复着祖辈的生活,谁也没有无聊到去想过浪费柴火,把能够生吃的食物烤熟了吃一下。

煮熟后的蔬菜口感改变了很多,对农奴们来说,同样是难得的美味,就肉被吃完后的失落感驱逐了。而此前下肚的食物也让他们垫足肚子,有了余裕看看周围,和自己的亲人、邻居说说话。

“……这是我这辈子吃到过,最美味的食物!”

他们没有丰富的词汇形容,只能不断重复美味这两个字。

“父亲,我们以后也能这样炖胡萝卜和甘蓝吧?啃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力。”

“那你得自己捡柴……看你吃得,叶子都粘在脸上了,快捻下来吃掉。”

“我觉得还是领主老爷给我们吃的油渣最好吃,你们没有尝到,那味道简直……”

“领主老爷啊,领主老爷真是太好心了。”

“我的父亲,还有父亲的父亲,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好心的老爷!”

如果不是绝大部分农奴都没有离开过领地,他们就能拿其他领地来做比较了,整个国家、整个大陆,还有比这更慷慨的领主吗?

那些见多识广一点的自由民就有话说了,铁匠最远到过北部,他敢保证,自己一路上也没有见过比男爵老爷更具善心的领主。

农奴们在这个再转头去找男爵老爷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厨娘听到他们问老爷去哪儿了,翻了个白眼,“废话,当然是回去用晚餐了,你们这些家伙,可是比老爷还要先开饭。”

城堡里,还有那么多管事和骑士在等着老爷呢!

农奴们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时候夜幕已经渐渐降临,漫天星光下,吃饱喝足的农民们回味刚才的味道,靠在一起说说话,觉得这就是最美好的丰收节了。

也是这一天,使得此后每一次丰收后的宴会,即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人们仍然选择在露天的草地上举行。

……

领主的盛宴令农民们津津乐道了十来天,一到忙碌间隙,不像以往聊的都是自家的粮食、锄头、小崽子,现在大家一提起来,就是“那天的肉”。

他们有余裕把那天的细节拿出来一一回味,每一丝都要掰碎了说,这个说我那天啃到了骨髓,那个说我吃到了羊蹄子,还有的被厨娘多赏了一块肉,大家互相倾诉、对比,好像还能嗅到那天的味道……不,可能是真的能嗅到,他们没洗的衣服上还沾着汤渍。

这种兴奋的状态,在秋播将至的时候,深深影响着众人,以至于在老爷的命令传下来,让他们把那些沤制的粪便浇到田里时,一时间都没有人说“疯了吧”。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庄头和警役都拎着棒子在一旁。

上半年开始,老爷就让大家把粪便收集到他那里换豆子,可谁也没脑力去多想这是为什么,只要有豆子就行。现在他们听到这个要求,都不大能理解。

——鉴于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已经在老爷下令请他们吃肉时发生了,所以这只是“不大能”而已。

虫子、老鼠,都从粪便里生出来,那些用粪便和垃圾沤制出来的东西,放到生长作物的土壤里,这是什么道理?不能理解啊!

和以往一样,在结果出来之前,老爷什么解释也没有,也不需要解释,他只是表示:给我的地都浇上就行了。

哦,对了,老爷甚至还要求他刚刚结束过一茬小麦和燕麦种植、本该进入休耕的地也一起继续耕作。

不过这一点,鉴于大家都看到那地松散又湿润,都忽略了。但叫他们随意跟着耕作还是不敢的,他们没有老爷那样足够的种子,种得起赔得起,还时得等待老爷的种植结果出来。

那么,往土壤里头埋粪便的后果,也要等老爷试试看吧?

怀着疑惑甚至有点畏惧的心理,农奴们在给老爷的私地干活时,按照他说的给耕地施肥。

基肥又叫底肥,华夏有句话,叫早粳熟得早,底肥要吃饱。用撒施法,就是先撒肥,然后翻一边土,用量比较大,但是对耕地的地力也有非常大的进益,正适合诺森伯兰的土地。

这撒着撒着,大家就开始想了。

说起来,他们在收割完粮食后,也会把牛羊赶到地里,去吃茬,牲畜吃了就拉,牛粪羊粪落在地里,以往是没什么人收拾的。就等着谁来踩一脚,踩进土里,或者下雨了冲散。

那些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农民们努力搜寻着记忆,最后得出肯定的结论,没什么问题。

按照正常的进程,过上若干年,他们就能从各种现象中总结出来了,粪便对农作物不但不会有害,而且有益,还研究出来把尿液发酵后用来洗衣服……

只不过,即便那时候,粪便也是也不是农奴优先使用,他们连捡牛粪的权利都不拥有。

现在,虽然模糊意识到一点,但常年不动的脑筋与对未知的畏惧还是让他们不敢跟随领主的做法。

……

在施肥、播种完之后,大约过了七八天,大麦的第一片真叶就长了出来,正式进入出苗期。

这比以往,要快得多,大家一时竟不能分辨是什么的作用。

如果让崔栖潮来说,他会告诉大家,这是因为有了水利设施后,灌溉充足,加上氧气充足、温度适宜。

出苗快不算什么,让农民们感到可怕的是接下来,领主地里的大麦苗像有人在棒子在下边往上捅一样,蹭蹭蹭地生长起来,幼苗生长得旺盛而茁壮,比其他人的高了一截。简直就像教士布道时所形容的,天上长出来的麦苗。

不用等到明年收获了,现在所有人就能心悦诚服地相信,那些堆肥真的有增加地力的效果。

农奴们甚至开始互相争论起来,谁更早发现这一点。

“曾经,我家里靠近牛粪的地方,长了黑麦草,格外的茂盛。我早该知道的,那就是牛粪的效果。”

“我的份地里,有沾过羊粪的地方,麦子也都格外高一些!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两个农奴互相攀比起来。

这时候有人说:

“哼,我早就发现了,老爷说得都是对的。”

现场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对说这个话的农奴报以复杂的目光。在农奴们的思维里,能说出这个话的人实在是太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