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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豪(26)

作者: 赤水三株树 阅读记录

“这又有何不可,”太后转头对皇帝柔声说,“现在看看他们的样子,总让我想起皇帝你小时候和你哥哥,当初你们也是一同上学,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在场竟有人在太后的叹息中泪下。

皇帝唇角动了动,最后说:“罢了,开宴吧。”

乐工奏曲,才把座上叹声压下去。

太后用帕子摁了摁眼角,还带着些许伤感的微笑欣赏歌舞。

霁飏离京城远,消息一定有误差,周显沛说太后退居深宫多年,通过王尚书影响朝局,至少表面上已经是隐退状态。

元棠仅有的两次见识,感觉太后明明还很强势。

她总是那么平和,但是也总是很坚决,能让皇帝无法拒绝。

但是皇帝本来就介意封淙的存在,还想杀了封淙,太后却将封淙往皇帝眼前摆,又提到文熙太子,这不是摆明膈应皇帝。

封淙一脸无所察觉的样子,还不忘给元棠夹菜吃。

宴会结束,太后和皇帝回宫。 

皇子在宫中有老师教导,到太学只是听学,一来表示朝廷对太学的重视,而来让那个皇子们与学子相互勉励,切磋论学。

皇子的住处不与普通太学门人在一处,而是在靠学堂后山一片宅舍。

封淙的住处叫听松居,康馨殿的宫人早布置妥帖,也好在和太学生们分开,不然这一大群宫人跟着,简直影响学风。

元棠和封淙刚到住处换了衣服,宫人禀报说太子来了。

太子封弘绍已过弱冠,如今在朝听政,元棠今天在太学还是头一次见太子。

太子还穿着典礼上的礼服,身后只带两个随从,到封淙居所门前,宫人们肃穆迎接。

封弘绍随意摆摆手,“都各自忙去吧,我找弘绎说说话。”他踏入屋中,对封淙说:“近日未入宫向祖母请安,也不能去看你,听说你前月又把祖母给你找的伴读给吓跑了,这是……”太子注意到退到屏风前的元棠。

封淙说:“太后上个月给我找的伴读。”

元棠忙躬身。

封弘绍:“……”

“咳,这回可不能再胡闹了。”封弘绍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从前没见过?”

元棠忙说:“启禀太子,臣姓元,霁飏人士,上个月才奉诏进京入学。”

“哦,霁飏,”太子点点头,对封淙说:“太学祭酒博士景先生是当世学识渊博的大家,上次太后将先生请到宫中教你,你却把先生气走了,如今来到太学,他仍是你的老师,你千万不能怠慢。我已与先生说过,上次是因为你刚回宫,诸事不适,先生没有怪你,明日你亲自给先生赔礼道歉,别再顽皮。”

太子完全像个教导熊弟弟的大哥。

元棠知道封淙有时行动出人意表,但是并不熊,这么看他被人训还挺好笑的。

封淙不耐烦地点头。

太子说了一会儿,又要去看其他兄弟,起身走了。

关起门,元棠笑得直不起腰来,封淙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有什么好笑的。”

元棠说:“哈哈哈,笑太子教训你。”

封淙皱了皱眉。

元棠说:“哎,我不笑了,你别不高兴。”

封淙仗着身高手长,照元棠的脑袋一通揉,说:“没有不高兴,你要笑就笑吧。”

元棠好容易脱离封淙的手掌,说:“你到底怎么得罪先生的。”

封淙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他上课的时候我睡了一觉,然后他就不教了。”

原来是上课睡觉。元棠发现封淙虽然和他玩闹,眉毛却还皱着。

“真的没有不高兴吗,我不笑了。”

封淙说:“没有。”他扯开衣襟和腰带腰倒到榻上,说:“先睡一会儿,今天真累。”

第20章 讲武堂(上)

大夏太学设祭酒博士一人,下有博士十二人,再下又有助教数人。

第二天祭酒博士景舒觉召集学生到正堂,封淙早早带元棠过去,先给景舒觉赔礼道歉。景舒觉头发胡子花白,眉间有道细纹,看起来就是个严厉的老师,他皱眉看着封淙,略点点头,算勉强接受封淙道歉。

早上由景舒觉先给大家讲《礼》,学生们都着素色宽袍,堂中焚香,齐齐朝景舒觉拱手,秀雅风流。

封淙的位置又被安排在二皇子封弘绅前面,还没坐下,封弘绅的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了。

景舒觉看起来严厉刻板,讲课却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一点也不枯燥。

袁棠在家里读过几年书,元棠却没有多少他读书时的记忆,在霁飏这一年,元棠把他念过的书看了,听起课也不算太吃力。

封淙又有些昏昏欲睡,景舒觉警告地眼神斜过来,元棠怕他真睡着,轻轻推了推他。

封弘绅轻声嗤笑。

封淙支着脑袋点头,被元棠烦得睡不下去,他瞪元棠一眼,看见元棠双颊圆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忽然想笑。

景舒觉终于看不下去,走到封淙和元棠案前,轻轻咳了两声。

讲了一会儿,景舒觉让学生各自背诵刚讲过的篇章,封淙双肩彻底垮下来。元棠推他说:“快起来,待会儿先生要抽背的。”

封淙闭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那你快背。”

元棠哭笑不得:“你要是背不出来,先生说不定要罚我,打我手心。”伴读伴读,不就是伴着读书伴着被罚吗,或者还得替罚,这点职业敏感元棠还是有的。

封淙睁眼:“怪到你一直烦我,原来怕这个,放心……”

后面的封弘绅忽然大声读起来:“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封弘绅对自己的伴读说,说:“我以为此言甚是,人需知礼,方能与禽兽区分,来往行止,都需有礼,譬如人可衣冠挂珮,修饰形容,坐在这明明正堂上听圣贤之言,仿佛君子,然而目无尊长,言状粗鄙,也与禽兽无异,不过类人而已,你以为呢?”

他的侍读和几个同学闻言都面色古怪地看过来,有的人露出怪笑,都听出他在讽刺封淙。

封淙侧身望着封弘绅,点点头,“听圣贤之言,未必君子,嗯——”

封弘绅嘴角翘起,说:“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要不要我教你?”

封淙也笑了:“‘修身践行为之善行,行修言道,礼至质也。’君子从来重自省自修,怎敢劳你费心,我不想跟你学,若让你来叫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岂不是坏了你的‘礼’,让你沦为禽兽。”

封淙说的都是刚才景祭酒讲过的内容,祭酒讲的意思更深远广大,但是让封淙这么用来针对封弘绅,似乎也对。反正封弘绅被他气到了。

“你!”。

封淙竖起手指抵在唇前,瞳中曜光如锐,说:“礼不妄说人,不辞费。”

封弘绅脸色涨红。

景舒觉早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目光落在封淙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走过来,问:“书都背得如何?”

几个学生都低下头。

景舒觉对封淙说:“由殿下先开始背一遍吧。”

封弘绅又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元棠心想要糟,封淙根本一点没背,开始考虑怎么避开景舒觉的视线给封淙打小抄。

封淙站起来朝景舒觉拱手,眼都没眨一下,开始背诵。

他声音醇厚如钟鸣,通篇背下来没有一点卡壳,像水顺流而下。

景舒觉又指了几篇没讲过的让封淙背诵,封淙也都背下来,一时堂上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听封淙背书,景舒觉目光发亮。

封弘绅早笑不出来,脸色阴沉。

待封淙背完,景舒觉看封淙的眼神变了几次,说:“背得不错,但‘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你可知?”

封淙躬身说:“学生受教。”

景舒觉拈着胡子点点头,居然没有计较他们上课搅闹,就这么轻轻揭过了,他一面抽背学生,一面让学生们继续自行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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