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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豪(14)

作者: 赤水三株树 阅读记录

元棠收到门房递上的名帖时,正陪周显沛和萧擅之在花厅喝茶。

 “沈郎君到了。” 周显沛看到名帖,嘴角略提起,肩膀微微放松,声音很平静,眼中却流露出些许细不可察的愉悦。

萧擅之露出个不明所以的微笑。

周显沛对元棠说:“你立刻让人去接沈郎君,莫要耽误,备上房,亲自安排,不要马虎。”说完又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于急切,转头望着萧擅之,以表请示之意。

萧擅之似笑非笑,说:“我也有一阵没见过沈三郎,借周使君的地界与旧友重聚。”

  萧家与沈家在朝堂上死掐,私下几乎没有来往,这是大夏人尽皆知的事,沈靖宣就算与萧擅之相识,恐怕也没有什么令人愉快的友谊。

沈家出过宰相,娶过公主是大夏一等豪门,萧家与之相比还得靠后些,况且袁家受过沈家提携,就是萧擅之这尊大佛住在家里,当着萧擅之的面,袁家也得表现出对沈靖宣应有的重视。

元棠立刻吩咐人准备,周显沛也让人回家将周氏几名优秀子侄叫来作陪。

待众人出门迎接,萧擅之也跟过来,并让他带来袁家那几十号仆从列队,与袁家人各占大门两侧。

萧擅之出来前居然换了一身衣服,缓带飘举,环佩微鸣,更衬得他俊雅潇洒。

元棠纳闷,接个人而已,有必要吗。

片刻,有七八个人骑马而来,其中两个还是元棠派到城门接人的,当中一人骑白马,身着素色窄袖骑服,他一眼看到站在门前的元棠,翻身下马,朝元棠拱手。

见了沈靖宣,元棠忍不住用眼角瞥萧擅之,总算知道这人为什么紧张兮兮的,十有八九是怕被人比下去。

这位沈靖宣沈三公子的确是位非常出众,即使身着简单骑装,衣衫微然尘土,光是站在人前也叫人移不看眼睛——首先他长得就很俊,面冠如玉,神清目秀,眸光凝星,流盼之间如冷华璨然,让人过目不忘。

如果说特意打扮的萧擅之能在仪容上打七分的话,那么风尘仆仆却从容娴雅的沈靖宣至少能打九分。

若是沈靖宣也穿戴整齐稍加修饰,那基本没萧擅之什么事了。

“在下凤临沈氏沈靖宣前来吊唁,望小郎君节哀。”

沈靖宣彬彬有礼地与元棠叙了两句话,却连看也看萧擅之一眼。

两人都是客,元棠便对沈靖宣说:“这位是萧给事。”

沈靖宣只点点头。沈家曾为权贵,如今仍是声望颇高的一等世家,在普通朝廷官员面前有不假辞色的资本,萧擅之不是普通官员,也是世家出身,但萧沈两家素有旧怨,沈靖宣的态度也算情有可原。

萧擅之脸色变了几回,冷哼了一声。

沈靖宣先到袁将军灵祭拜,又见过袁家长辈,而后才到正房与元棠序齿。沈靖宣比元棠大五岁,已加冠,便让元棠唤他一声三哥即可。

萧擅之冷笑说:“沈家与袁家相交多年,怎地沈贤弟过了这么多天才到霁飏?”

沈靖宣不答萧擅之,却正色对元棠道:“忽闻袁将军身陨沙场,伯父和叔父惊痛非常,奈何祖母病笃在榻,需有人侍疾,二位长辈亦久病缠身,无法亲至,所以让靖宣代为致哀。靖宣在外游学,一得家中消息便快马赶来。”

当世门第有别,以沈家的地位,派个旁支家人来已算很给袁家面子,沈靖宣是沈家嫡系,他能亲自赶来,是看重两家交情。

萧擅之闻言又冷哼一声。

到元棠为沈靖宣安排住处,萧擅之忽然又说:“我也住在袁家,不如沈贤弟与我同住,一来我瞧袁家宅邸有限,不用袁小郎再多费心收拾,二来我也好与沈贤弟叙叙旧话。”

沈靖宣终于正眼瞧他,秀挺的眉毛微微一挑,说:“萧给事,你怎么会来霁飏?”

萧擅之好像就等着沈靖宣问,说:“受朝廷之命前来凭吊,以表对袁将军嘉奖。萧某有时候真羡慕沈贤弟四处游学,可以超脱尘俗之外。萧某有这个心却没这么走运,总被俗事缠身。”

话里话外都有嘲讽之意。

沈靖宣扫一眼萧擅之的奴仆,说:“那这些又是什么回事,都是跟你来袁家举丧的么?”还没等萧擅之说话,沈靖宣就接着道:“我在来的路上听乡亲说起萧给事,你带童仆纵马出行,招摇于乡间,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你来霁飏游乐。陛下委你重任,你就这样办事?”

“我怎么办事,你们沈家就是想管也管不着。”萧擅之得意道。

沈靖宣脸色微寒,对萧擅之十分鄙夷:“你将这些童仆带到袁家,喧宾夺主,占人宅邸,袁将军还未下葬,你就不怕打扰往生者的安宁。”

沈靖宣说出了元棠心里的话,他也看不惯萧擅之种种作为,然而势不如人,袁将军一去,袁家没有任何依仗,就算受气也得忍着,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日子,元棠已经逐渐明白自己身处的位置,不是想做什么都能做的。

萧擅之面露讽刺,拉过元棠,说:“你问问袁家觉得我喧宾夺主么,觉得我打扰他们家宅安宁了么。你让他说说,他们家欢不欢迎我?”

元棠看出来了,萧擅之这些阵仗不为别的,只冲着沈靖宣和沈家来,正因为袁家和沈家的关系,袁家现在不能反抗,他要拿袁家作伐,下沈家的面子。

袁家不过是他眼里的炮灰。

元棠被萧擅之扯得衣襟散乱,简直想唾萧擅之一脸,家主如此受辱,在场袁氏族人都微微变色,袁德一手按在刀柄上。

周显沛忙挡在元棠身前,沈靖宣比他更快,“啪”的一下打开萧擅之的手,那声音清脆响亮,听得众人一个激灵。

萧擅之疼得嘶嘶抽气:“你怎么动手打人!”

“打的就是你,欺负一个小孩作甚。如此跋扈无礼,你们萧家家风果真不俗。”

作为后起之秀,萧擅之尤其讨厌别人说萧家不如沈家,现在还从沈靖宣嘴里说出来,他冷笑:“我们萧家与你们沈家可不同,只是……”

“那我自然不能与你同住。”沈靖宣截住萧擅之的话头。

“什么!”

沈靖宣抬起下巴,眸光如一潭冷沁沁的泉水,照着萧擅之变幻的脸色,他说:“你我家风迥异,我自然不能与你同住,衣染尘污尚可拂去,身陷污流难洗清,靖宣好洁,多谢萧给事相邀。”

萧擅之被明晃晃地鄙视了一番,脸上青红黑白各色尽显。

沈靖宣对元棠说:“也不用多麻烦,我与二郎一见如故,二郎若不嫌弃,分我半张床榻,你我抵足而眠,也算乐事。”

元棠忙道:“荣幸之至。”

周显沛再三提醒元棠两厢不能得罪,现在却是萧擅之得罪了元棠。萧擅之这样看轻袁家,袁家没法把他请走,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但作为一家之主,元棠还是该表现出应有的态度。

他朝萧擅之一揖,转身给沈靖宣带路。

夜里,沈靖宣住元棠的房间,经过白天的事,元棠对这位沈郎君破有好感,他的气质十分出众,神情举动谦而不卑,华而不妖,有出尘独立之态,但是怼起人来,也是十分犀利的,面上看起来冷,实则比萧擅之那种惺惺作态爽快多。

沈靖宣真如世交长兄一般,问了元棠一些袁家的近况。

元棠真心实意地向沈靖宣道谢:“那萧给事到我家之后,家人不堪其扰,元棠敢怒不敢言,还是三哥帮我出了口恶气。”

沈靖宣说:“他有朝廷任命在身,你不与他争锋是对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如此沉得住气。”

元棠苦笑,要真是他十几岁那会儿,是绝对沉不住,现在沉不住也得沉,他也多少能体会到袁家上下对谋个显赫官职的渴望。

沈靖宣说:“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我的确想与你多亲近。”

这么个英俊公子对自己表示亲近友好,而且只见过一面,元棠有些受宠若惊,就听沈靖宣接着说:“有件事不便在人前谈论,你我同居一室,说起来更方便些。听说袁家护送太子遗嗣到霁飏,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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