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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诀(62)+番外

作者: 满絮 阅读记录

“啪”一声,厅上骤然安静下来。

贵少爷捂住左颊,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苏卷冰,“你竟然敢打我?”

苏卷冰被桎梏在许管家怀里,他挣扎,却不忘讽刺,“苏家祖上乃是一代大儒,却生出你这个不知礼的废物,真是让苏家蒙羞!”

又是“啪”一声,只是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巴掌落在了苏卷冰脸上。这应是他期盼已久的确认,二虎娘就经常这样打二虎,他嘴上说着不羡慕,其实心里早羡慕惨了。现在好了,娘的巴掌也落下来,可是为什么此刻他却感觉不到开心?他只有屈辱,不解,甚至一点点委屈。他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他娘。他娘气极,捂着胸口喘气,似乎把病根又引了出来,可是她不管,哪怕气喘得艰难,仍勉力支撑着呵斥他:“闭嘴!谁允许你胡言乱语的?”

他要的不是这样一句话!

他忽然发疯,张口去咬许管家,逼得许管家不得不放开他。他回身往厅外跑,厅前站了好几个人,不知何时来的,但都不是他认识的,只看单看衣料名贵,想来和那个贵少爷是一伙儿。他连带着他们一同恨起来,粗鲁的用手拨开他们就往外头跑。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身后传来娘的斥责,

“站住,你给我回来!”

他不理,一个劲往外跑。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他真的不要有这样一个娘。

.

半夜,二虎揉着惺忪的眼找到他。他那时正躺在树上枕臂看星星,二虎只好静静在树下站着陪他。

站了很久,二虎有些困,慢慢靠着树干睡着了。

他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听着树下熟悉的呼噜声,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天快亮时,他利索下树,顺便踢醒二虎,二虎打个哈欠醒过来,没心眼的问他:“没事了?”

“嗯!”他背着手往前走,二虎拍拍脸跟着他,谁知他突然停了步,二虎止步不及,撞到他身上。

二虎迷糊的问:“又怎么了?”

他回头道:“以后叫我少爷!”

.

二虎道:“你不是本来就是少爷嘛!”

苏卷冰在心中苦笑,他倒宁愿去当个门房的儿子。

二虎醒过神来,终于想起问他:“老大,你昨天怎么了?”

苏卷冰作大人模样,挥挥手,云淡风轻:“没什么。”但到底小孩气,憋了一晚上,忍不住倾诉,“二虎,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婢女——”

二虎打断他:“我娘就是你府上的奴役啊。”二虎睁着眼迷茫的看他,“你在乎吗?”

苏卷冰莫名有些烦躁。他才不是在乎娘是不是如那个人口中说的“贱婢”,他…他只是不愿意看见娘那样卑微。

在他心中,娘一直是高贵的,不可攀的。他以前想过,也许娘是落魄家族的贵小姐,因缘巧合才来了这儿,生下他。可是今日见娘用那样卑微的态度对那个贵少爷,他才忽然醒悟过来,这才是娘吗?

可是他真的不在乎这些,他只是…

苏卷冰想了好久跟二虎打比方,“那如果在你面前,你娘向我奴颜婢膝,但我还对你娘不尊重——”

他只是为娘不值。娘不该对任何人奴颜婢膝。

谁知“啪”一声,苏卷冰又遭一拳。

二虎愤愤道:“就算你是少爷,我也要打你。”

苏卷冰咧着嘴角叫痛,顺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打个比方,打个比方你懂不懂?”

二虎捂着脑袋喊冤,苏卷冰咧着嘴看他,不知怎么慢慢笑出来。

他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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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回去时,府里竟是一片新景况。

二虎娘招呼他先往二虎屋里就一就,并跟他解释道:“府上昨晚来了京里本家那边的人,据说是回来祭祖的。这会儿外头忙乱,小少爷先和二虎在这儿一处玩耍,等前头忙过了,再去见一见那些本家的太爷们。”

苏卷冰默不吭声,自己往二虎屋里走。

他知道,二虎娘是怕他现在出去又和那些人争执起来,让他娘又给气病了,所以先让他躲二虎屋里。

等到下午,外头动静终于小了。苏卷冰见二虎娘不在,和二虎也没什么好玩的,他嫌无聊,索性出了屋,打算回自己房里去。

路过正厅时,他听见里间传来娘的声音。他脚下步子略一停顿,最终还是管不住脚,去躲在窗畔下偷听。

娘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如今似乎带了些恳求:“三老太爷,明日大哥儿进家庙祭祖,可否也将冰儿带进去?”

他娘口中的三老太爷不耐烦道:“他是什么出身?你又是什么出身?还妄想同大哥儿一起进家庙祭祖?也不怕污了大哥儿身份。”

他娘低声道:“冰儿也是苏家的血脉……”

三老太爷怒道:“什么血脉?那是耻辱!要不是大媳妇护着,你觉得你们母子两人还能在这白水活下去?”

苏卷冰在窗畔下攥紧双拳,下一刻,他就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将那个什么三老太爷狠狠揍一顿。

一双手拦住他。

他抬起头,那双手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人,她见他有摆脱之意,忙抬指嘘声,示意他往另一处去。

苏卷冰回看窗内,里间仍是他娘苦苦哀求的声音,他不忍再听下去,只好由着那女人带他往外走。

到了一间屋中,那女人才放开他的手,做自我介绍:“我与你娘是旧识,你可以叫我红姨。”

苏卷冰径直问她:“那个人为什么说我与娘是耻辱?”

红姨没料到他直接问了出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如实告诉他:“你娘与我都是大夫人陪嫁来苏家的丫鬟所生的孩子,按奴契,我与你娘也不算是苏家的奴役,所以大夫人原想着等我二人到了年龄,就还了奴契,让我们自个儿嫁人去。可是那一年,苏家办席宴,你娘听大夫人之命,去给你父亲送贺礼,谁知道…”她避过了这事情不谈,只道,“第二日这事情就被揭出来,当时在下人们间传得多离谱的都有。哪怕只谈事实,说小叔子稀里糊涂睡了自个儿嫂子的丫鬟,传出去也不好听,会让苏家颜面尽失,所以当时家中长辈一致同意将你娘秘密处死,好掩盖了这桩荒唐事。只是后来经不住大夫人求情,才勉强放过你娘,你父亲也自知理亏,收了你娘入房中。”

苏卷冰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

这明明不怪他娘,他们却将他看做是耻辱,耻辱的难道不该是那个男人吗?

苏卷冰愤然道:“我血中流着那个人的血,我是耻辱,那他也是,那个贵少爷也是!整个苏家没有一个人干净!”

红姨缄默,良久另道:“你娘昨日打你,实是迫不得已,我昨夜里去瞧她,她为你哭了一晚上。”她语重心长,“你还小,以为一腔热血有用,其实那只是莽夫所为。人没本事,就该默言,去奉承去讨好,等到日后你有了本事,都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自然有人帮你教训看不惯的人去。”

苏卷冰咬紧唇,红姨又道:“好好忍一忍你的性子,不然昨日之事,就不是你娘一个巴掌就能解决的事情了。你知道你昨天打的是谁吗?那是苏家嫡长子!未来我朝的半壁江山!你拿什么跟他比?没有!将来你与你娘的日子怎样,都看他。他要记仇,这白水你待一辈子都出不去!”

“所以,请你隐忍。为你,也为你娘。”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看向门外,展颜招手唤道:“繁儿,进来。”

一个小男孩屁颠颠跑进来,扑进红姨的怀中。红姨笑抚他的发,看着一旁还沉默而站的苏卷冰,跟小男孩道:“来,繁儿,给小叔叔见个礼。”

苏卷冰偏过头去,不受礼:“他也是那什么尊贵的少爷?”

“他是。”红姨笑道:“但他也是你侄子。”

苏卷冰不由低头去看,小男孩仰着头,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喊他:“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