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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侯爷宠妻手札(72)

作者: 茶茶里 阅读记录

“我大昭朝廷峥嵘屹立二百余岁,若想强军,五六年即可,何愁制不住一个异姓藩王!”

“大人忘了去年中山王归藩时在平山坳的那场意外么?原本中山王方初继位,自是打算好好巩固根基而后再做他想,如此还可保长期太平,可他在归藩途中险些丧命,朝廷并未查出真凶予以交代,中山王秉性多疑暴戾,加之紧绷局势,定会对朝廷起疑,而有争斗之力的野兽一旦心存危机,便会在坐稳地位之后急于反抗以求自保,大人以为若中山近几年便挑起战争,孰胜孰败,亦或者,孰渔翁得利?”

袁衍恍然一惊,他深居皇城朝堂,整日忙于处置内阁中事,竟没顾上如此大局,此刻幡然顿悟,手往桌上一拍:“你是说,除了中山和朝廷之外,还有第三者在暗中推手。”

沈兆麟道:“小生只是猜测。”

袁衍停滞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推想此人是谁,半晌,眼底竟露出悔疚之色,藩王势大至此,焉知不是自作自受。

人老了,思绪飘的太远就容易自言自语,沈兆麟听见他道:“若当真太平不过五年,便无法可解了么。”

沈兆麟略一蹙眉,且看如今皇帝和一众官员的样子,即便再给五年十年,无非还是得过且过,等着腐烂。

办法当然有,以战止战,改换明君。

沈兆麟看向这位两朝阁老的眼睛深处,手指握起,道:“大人,小生以为,大昭最根本的问题或许不在于朝廷无力,而是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袁衍面色一震,抬眼同他对视,周围忽地陷入沉寂,却竟没有说什么,只将目光转向案角沙漏,道:“时辰不早,老夫先回府了,兆麟也早些回去罢。”

沈兆麟应是,起身送他出去。

这几日天一直阴沉沉的,夜幕降下来,像块乌黑的浓墨,寂静的压抑。

沈兆麟走下台阶,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他循声往西南望去,一道光蛇撕裂云层,像是要下大雨了。

沈兆麟加快步子,去了临近的客栈。

他已经入朝为官,也该像姐姐说的那样置一处家宅安顿下来了。

...

京城大雨,连下了三日。

皇帝拿宋府撒气之后便将事扔给内阁不管了,袁衍接手此事后按律贬斥,幸而没安什么太大的罪名,判连降三级,下月封府迁往金州,上京大员一朝又成了皂衫小官,不过比之前世下场,实在已经好了很多。

沈兆麟官居从六品,还不能上朝,十五这天有半日的休沐,正逢大雨将歇,从翰林院出来,打算找中人去相看新的宅院,没走几步,却被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拉住了。

那妇人仓皇寻到这里,见到沈兆麟便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来,抓着他的袖角:“沈翰林!翰林可有见到我家二姑娘?有没有见到?”

沈兆麟将她扶住:“妈妈是哪家的?有事慢慢说。”

妇人眼圈通红,抽抽噎噎,显然是六神无主,就差给他跪下了:“奴…奴是念薇姑娘的乳母,今早上郑家的人上门退婚,宫中人还来传了大姑娘殁了的消息,姑娘她就跑出去了,府中男丁不让出门,奴婢们平日足不出户的,怎么也寻不着,奴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翰林,翰林可有瞧见?”

沈兆麟扶着她的手僵住:“她未曾来过。”

妇人摊在地上,泪刷的就下来了:“郑府那一家子落井下石杀千刀的东西呦!我们家姑娘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不会想不开吧?”

第48章

沈兆麟道:“我去找她。”

妇人戚然抬目,张了张口:“可以么?”

沈兆麟让阿明把她搀起来:“妈妈放心,我会把她好生送回府上。”

乳母就像是宋念薇的半个娘亲,同她感情十分深厚,沈兆麟那两次在关键时候出现的事,念薇也同她提过,所以才会抱着希望来找他,听他答应帮忙,大大松了口气,流着泪一叠声地道:“多谢翰林,多谢翰林!”

她说着还要拜倒,被沈兆麟止住了,吩咐阿明送她回去,叮嘱他不要声张,自己去城里寻人。

阴云低低地压下来,又开始飘小雨丝,天色从浅灰变成暗紫,雨滴滴答答的,又淅沥起来了。

宋念薇在城郊的湖边蹲坐了一整天,没人找来,她双手环着膝,埋头待着,时而抬眼看看宽阔的湖面,再低下去,周而复始,湖面上涟漪越来越密,水声环绕在耳边时,宋念薇感觉淋在自己身上的雨消失了,她抬起脸,看见沈兆麟将伞举过她头顶,无声望着她。

宋念薇嘴唇动了动:“是你啊。”

沈兆麟朝她伸出手。

宋念薇垂下眼帘,没有做出反应。

“虽是春末了,夜里下着雨还是挺凉的,起来把斗篷披上。”

宋念薇怔了一下,终于将手递了过去,沈兆麟扶她起来,伞塞进她手里,把斗篷给她系上,宋念薇垂着眼睛,张了张口:“多谢你。”

沈兆麟给丝带打着结:“嗯?”

“我爹还能有一个官位,迁往金州,是你去内阁…”“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沈兆麟放下手,“别多想。”

“你不用瞒着我,我能想明白,父亲往日妄自尊崇,树敌颇多,若不是后面有人作保,他们早就扑上来了,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到今天。”

沈兆麟道:“我只是劝袁大人亲自受理此案,你们府上是皇帝一手提拔,又是京中大员,若惩罚太重,有损朝廷和皇家颜面,何况你的父兄也并未犯下大错,秉公处置而已。”

宋念薇点点头,又沉默了下去。

沈兆麟眉锋微蹙:“念薇,你在硬撑什么?想哭就哭出来。”

宋念薇双肩一颤,手失了力的松开,伞掉在地上,泪珠从脸上扑簌滚落,痛哭失声。

她哭的厉害,浑身都在发抖,几乎站不住,沈兆麟上前一步扶住她,免得她栽倒,宋念薇寒冷无助极了,起初只是扪着脸哭,后来将额角抵在了他肩上,沈兆麟的肩窝湿了一大片,也不知是淋下来的雨还是她的眼泪,宋念薇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肩膀一抽一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家里突逢变故,姐姐说没就没了,连去坟前上柱香都不能,他们十多年的感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自己生来最亲近的两个人,一天之内,全部消失,她真的受不住。

沈兆麟看的心疼,不顾唐突,抬手抚住她的背,拍了拍:“都会好的,念薇,都会好的。”

夜里雨势越来越大,哗哗地落下来,宋念薇哭的精疲力竭,靠在他怀中睡了过去,沈兆麟拨开贴在她脸上的湿发,本想亲亲她的额,还是忍住了,连夜将她送回了宋府。

半个月后,宋家诸人离京,前往金州。

上船之前,宋念薇似乎心有所感,回过头去,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

她和丫鬟说了句什么,迈上甲板的一只脚又收回来,独自走到一处茶水铺子下头:“兆麟。”

沈兆麟站起身,给她倾了一盏茶,道:“一路顺风。”

宋念薇抿抿唇,接了过来:“嗯,好。”

沈兆麟又道:“金州离京城不远,若是哪天想回来了,来信说一声,我去接你。”

宋念薇笑了一下,微微摇头:“京城…至少这几年我都不会想回这里了罢。”察觉到沈兆麟神色一顿,她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想的通的,父兄和姐姐做的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不是各得其所,至于郑若均,可能就是老天在帮我剔除烂人,但我需要时间,兆麟,抱歉,我还没办法做到这么快就把他从心里摘出来。”

沈兆麟瞧着她:“唔,你不必跟我说抱歉的。”

宋念薇一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顺出那句话来了,竟莫名的有点像承诺,她讪讪笑了笑,将茶杯放下,抬起头来:“那我走了,若是沈姐姐回来,记得代我向她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