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燕小侯爷宠妻手札(103)

作者: 茶茶里 阅读记录

他恢复了一丝清醒,紧紧盯住了天上来回盘旋带着一点红的一方黑影,脑子里抓住了一个念头,不能死,更不能带累着舅舅一起死。

风雪肆虐,被干扰视线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身上的将服又是和山石一样的颜色,山鹰夜里看不清东西,倘若天边最后一分暮光消失,夜幕降临之后,便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萧廿闭了闭目,沈元歌的音容笑貌顿时从脑海里跑出来,他默念了句什么,从腰间拔出短刀,朝自己的手腕划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将身侧雪地染红了一片。

天上响起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

. . .

白露在山口心焦地来回徘徊:“夜风怎么还不回来,天黑之后就真的找不到人了。”、

沈元歌站在旁侧,始终保持着望向天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漫天大雪中远远飞来一道乌翼,眼睫方颤了一下,一两颗冰晶掉下来,挂在脸颊上。

“来了。”她道。

墨风在半空盘旋两圈,长啸两声,又朝山中飞了回去,不过速度慢了很多,一对兵甲从她身边飞速略过,消失在山口前,白露跟上去之前,回首看了沈元歌一眼,眸色有点复杂——似乎在疑惑她的冷漠。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了,循着墨风飞过去的方向追进了山。

山外只剩了寒风凛冽的呼啸声,沈元歌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突然蹙起双眉,紧紧握住心口前那片衣襟,闭着眼睛大口喘息,良久,缓缓地蹲了下去。

. . .

萧廿倒在山路上,左臂上的伤口满是冰渣,已经冻住了,身侧淌了一片的血,彻底失去意识前,双目中闯进一片火把的光,他撑起眼帘,最后瞧了眼带兵冲到自己身边的人,迷迷糊糊唤了句:“父亲。”

第74章

燕启扶住他的动作重重滞住。

下一刻他红着双目抬起头,哑着嗓子吼道:“快来人,把担轿抬过来!”

是夜城关灯火通明。

军医和兵士屋里屋外的跑,染红的细布一堆堆往外拿,里头混着带血的铁甲,触目惊心,沈元歌不方便进去,背靠在窗前,房间很小,同萧廿的床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耳中全是甲片从他脊背的皮肉里挑出来在扔进碗里的声音,逼的人想要发疯。

她只是垂着眼帘,一言不发,掩在袖中的手却重重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给陈昂诊完脉的白露从隔壁出来,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唤道:“元歌。”

沈元歌抬起头,脸上看起来一分波澜也无,看到她,脊背离开窗棂:“舅舅如何了?”

白露道:“腿上冻伤很严重,掉了一根脚趾,没有其他外伤,受寒脱力以至昏厥,不过好好将养,总是能养过来的。”

沈元歌松口气,点了点头。

白露微微蹙眉:“你不问问燕崇?他的伤可比陈将军的重多了!”

沈元歌眸底一震,靠墙的手暗暗扶住及腰窗台,错开了眼。

“元歌,你怎么回事?”白露瞧着她,“从前我很佩服你的冷静,长门被围那么大的事你也是临危不乱的,可这次燕崇伤的生死不明,你连眼睛都不红一下么?你是冷静,还是冷…”她一顿,将血字咽了下去。

沈元歌手心疼,道:“我还要照顾他的。万一…”她一向柔和的嗓音里突然出现一丝皲裂,“万一哭的准了怎么办呢。”

她掀起眼帘,又迅速垂下去,牵动了下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白露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看到沈元歌这个模样,才知道她是在害怕,身形一顿,上前握了握沈元歌的手,触感冰凉:“会好的。”

沈元歌点头,心里却成了一团乱麻。

虽然现在看来,萧廿提前几年便将皇帝拉下马,上京封将,可倘若他熬不过这次…

倘若他死了。

沈元歌闭了闭目,把萧廿带离前世轨迹的人,是她。

天旋地转的。

吱呀一声,简陋的房门被推开,军医出来道:“将军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姑娘进去吧。”

沈元歌眼前还有点晕,垂目嗯了声,扶住门框,跨过了门槛。

燕启守在榻边,一瞬间看起来苍老了十多岁,冷汗将额角青筋暴露的更加扎眼,很明显是在勉强维持着平静,不知何时就会崩溃,直到沈元歌走近,唤了他一声,才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看见她,沉哑道:“元歌,你来看看阿崇。”

萧廿静静躺着,脸色苍白,灯光笼罩下来,往常桀骜英朗的面庞都显得柔和了几分,沈元歌端详了他半晌,像是出神入定了,良久才转头,鼓起勇气道:“伤势怎么样?”

总是要知道的。

白露转身走了。

军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军他应该是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盔甲破裂,反倒成了害人的利器,弄得遍体鳞伤,皮肉受损,若好好将养着,本也不打紧,只是兼之经受风雪,寒邪侵体,左臂刀口太深,伤及经络,失血过度,内外齐发,十分虚弱,能不能撑过来…”他面露难色,“若能熬过这两日,还是有醒来的希望。”

沈元歌眼睫猝然一抬。

他是和白露一起验伤诊脉的,所说的话想必是两人一起得出的结果,即便她再去问白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瞬间的死寂,军医忙又添上一句:“在下会和白姑娘一同斟酌诊治,便是拼尽一身医术,也一定会全力救治将军。”

榻边突然响起一声异动,燕启起身的动作太大,带倒了凳子,他大步跨过来,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脸上现出从所谓有的焦虑和仓皇,扣住军医的肩膀:“大夫,阿崇才二十岁,你一定要救活他,他绝不能有事。”

燕启手劲极大,军医只觉身上一重,膝弯险些打跌,道:“在下会拼尽全力,”察觉到对面人手指一紧,他又道,“少将自幼习武,体质强健于旁人,将军且宽心。”

燕启两手缓慢地从他身上垂了下来。

军医一退出房门,先舒了口气。燕启是讲理之人,不曾用将权威胁逼迫,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威势,还是压的人喘不上气。

他摇摇头,自去找白露。

燕启失魂落魄地回到榻边,低下头去,两手撑在额边,紧紧拧起眉心,沈元歌看到他脸上浓重的疲倦之色,上前道:“夜深了,将军千里迢迢赶过来,想必已经一连几天没有休息了,且先回去安歇吧,”她本想说萧廿,话到嘴边又改口,“阿崇这里,我会好好照顾。”

燕启目光落在榻上,愧疚而深沉:“我多守一会。”

沈元歌语调轻缓,仿佛自带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您要相信阿崇,他会醒过来的,但也得好好保重身体,万一阿崇醒来,父亲再病了,又要不好受了。”

燕启抬头看她,终是将手撑在膝盖上,僵硬地站了起来:“那就拜托元歌了,我明早再来。”

沈元歌道:“您放心。”

房中归于静谧,沈元歌跪坐在榻边,摸到他被衾下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住。

半个时辰后,白露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丫头,端着熬好的药,她进去时,沈元歌正扣着萧廿的手,脸埋在他掌心里,白露唤了句:“元歌。”

沈元歌回神,抬头抹了抹眼睑:“是你啊。”她站起身,让丫鬟先给萧廿喂药,把白露叫了出去。

她把军医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看他欲言又止,像是碍于燕将军在场不敢说,还保留了什么,都一并告诉我罢。”

白露面露悯色,道:“他这次受伤太重了,即便醒过来,也有可能发出寒痹,留下病根。痹症不是几个月就能治好的事,他寒邪侵体过甚,痛有定处,日后若发病必然剧痛难忍,肢体屈伸不利,身骨也不会再如从前了。不过若宣通得当,疏通气血,复元营卫,也是能慢慢痊愈的。”

沈元歌心里突的一刺,脸色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