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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烧饼铺(4)

作者: 清羽习习 阅读记录

于是这天张家烧饼铺难得地早早关了门,别人来打听,就听说是张大饼消失多年的儿子找着了,据说还是个守边关的将军,只是这儿子孝顺,不要当将军只想给老爹好好尽尽孝心,向皇帝请了几个月的假留在京都,也打算开始继承他爹的店铺、卷起袖子做烧饼生意了。这一下,张家烧饼铺又传开了新戏文,而且是一段比一段传奇得紧,这生意自然是滚滚不断地来啊。

虽然外头一传十、十传百,各种八卦各种激动,可是那破瓦屋里气氛浓浓可没受影响,张大饼因为儿子回来了,一高兴,都能下地走了,手脚灵便不少,于是问苏棋今晚能不能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算是庆祝一下,苏棋原本想着要和张远尘离远点,可是经不住张大饼软磨硬泡的热情,也就答应下来了,帮着张大饼一道准备饭菜。

一盏昏暗的菜油灯,一张经受了无数虫咬的破桌子,八个各色各样不成套的盘子,虽然条件艰苦了点,可是丝毫不影响苏棋和张大饼的热心,一个在屋外择菜,一个在灶台前蒸蛋,一个在爆芹菜猪肚(这是什么菜?!),一个兴冲冲赶去最近的五香坊买了半斤卤鸭脖来,因为听闻了张大饼父子重逢的消息,五香坊的老板娘一激动多送了苏棋二两花生米。

他们里里外外忙碌,唯一闲着的就是张远尘了,他憋了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找到正在屋外削鱼鳞的苏棋,“有我要帮忙的么?”

苏棋忙着对付手里八折买来的新鲜鲫鱼,想了想,问道,“你是将军,会使刀吧?刀法好的话,去把那土豆切丝了吧。”

张远尘一愣,道,“我学的是剑法……”

苏棋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御殿将军,莫说从参军以后自己就从没下过厨,便随口道,“那你别去了,帮我擦擦汗吧。”他因手里忙着给鲫鱼开膛破肚,忙得热火朝天也没法空出手来给自己擦汗,于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颈上搭着的毛巾,“我没手,又蹭不到额头,汗下来快挤进眼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大冬天的是不是会这么热,只能说少年你年少气盛肝火旺啊)

张远尘又是愣了下,随即伸手拿过毛巾,蹲下来凑近苏棋,作势要去擦他的额头,苏棋为了方便,忙把头探过去,闭上眼等着,一边还吩咐着,“擦仔细点,右边眼角那里,再右边点。”

冬日天色暗得快,虽然还挺早,可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已经看不清大院门前那棵樟树上的鸟窝了,苏棋本是坐在门槛上收拾鱼,因为要方便张远尘擦汗所以抬起头来,微微转过去一点对着屋内唯一的光源。

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是,此刻,自己闭着眼半抬着头,灯光昏暗地打过来,恰好在他脸上投下了深浅的光影,连脸型轮廓都看起来柔和不少,落在张远尘眼里,那神情,那姿势,那阴影,那脸型,绝对是标准的人体比例,跟大卫塑像有的一拼(他知道大卫么)。

挺好看的,这是张远尘心里的第一反应,他没感觉这么赞美一个同性很怪异,因为他没多想,只是觉得苏棋这人长得还蛮像个翩翩少年郎。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着他重新把毛巾放回苏棋脖子上、说了一声“好了”,就不见了影踪。

苏棋更是不知道张远尘刚才的想法,挺满意地应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削鱼去了。

倒是张大饼,刚好刚才那时候拿着锅勺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想问一声儿子吃不吃辣,就看到自家儿子在帮苏棋擦汗,看了会,不由咂吧嘴道,“嘿,我这儿子看起来还挺细心温柔啊,不知道儿媳妇有了没有……”又想到儿子已经二十七了,一般的人要是这么大估计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于是忍不住嘿嘿一笑,心道待会儿饭桌上可要好好问问。

而这边,张远尘没事干干脆也坐下来陪苏棋聊天了。

苏棋正在干活,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把自己跟张大饼学做烧饼的事原原本本说了,说自己以后就打算就在这烧饼铺干了,张远尘来了倒好,可以照顾张大饼,免得他自己两边忙不过来,让张大饼没办法好好养病。

张远尘听着,他话不多,偶尔接几句,问几个问题。等到苏棋好容易收拾完鱼,站起来伸个懒腰之时,张远尘忽然问了一句,“对了,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是京都哪里人?”

苏棋一愣,手里的鱼肉险些被他捏出俩窟窿,慢吞吞答道,“我就一普通人家出来的,住得离这里不远,你叫我阿棋就好了。”苏家大少爷自然住在苏家,离这里确实还不算远,他这话真假参半,张远尘也没有疑心什么。只是他自觉得担心被人看出端倪,一边道“师傅等着鱼估计也等急了”,忙不迭捏着鱼跑了。

只是厨房和堂厅是相邻的两间房,就这么大地方苏棋也没法跑到哪儿去,张远尘坐在门边也没起身,只是调高了音量,“阿棋,那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苏棋的声音从厨房的炒菜声里飘出来。

“二十六,”张远尘低头想想,“比我小一岁,既然你是我爹徒弟,那是不是该叫我师兄了?”

苏棋斜着眼从厨房伸出半个头,“叫你狗哥行么?”

张远尘噎了一下,“我爹也改叫我远尘了,你还是和我爹一样吧,叫我阿尘就行。”

“阿尘哥如何?”

“……随你了。”

第五章

张大饼虽然病了,但是心情一好,厨艺大长,一桌子热腾腾且香喷喷的饭菜,虽然并不金贵,可是饶是京都小百姓的平常口味,自成一派,不可小视。

他原来并不爱喝酒,只是今日兴头起来,拿出了一壶自酿的杨梅酒。那酒挺纯,张远尘看了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苏棋已经拿出另一壶酒来,拿过张大饼面前的杯子给他满上,一边道,“师傅,你还病着,大夫不许你喝酒的,杨梅酒是拿混白酒(其实就是今天的二锅头,这名词我掰的)酿的,你不许喝,我这是果酒,稍微浅些。”

张大饼虽然是师傅,但是此时也只好听徒弟的,只好把杨梅酒交给儿子,自己接过杯子喝了半口,啧啧两声,“这果酒就跟甜水似的,哪里称得上酒了?”

苏棋不理,“哼哼,有酒喝就好了,您老别不知足啊,否则大夫怪下来我可受不起。”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指指张远尘手中的杨梅酒,道,“狗……阿尘,我也不会喝酒,你是边关的将军,想来应该能喝些,你随意吧。”张远尘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声谢,苏棋知道他的意思,摆摆手笑而不语。

张大饼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只是咂着果酒,招呼两人吃菜。吃到半晌,才忽然开口道,“阿尘啊,这么多年你都没回来,今年都二十七了吧,那你媳妇……”

张远尘停住筷子,慢慢嚼一筷芹菜,“爹,我还没有娶亲。”

“诶?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有找啊!难不成西南那块儿姑娘不好?”张大饼吃惊又失望,转头看苏棋,“你看看人家阿棋,估计小孩都能上私塾了吧。”

这回轮到苏棋尴尬,摸摸鼻子,“师傅,我也还没媳妇。”

最后轮到张大饼无语了,看看这个,还在嚼芹菜,看看那个,望天摸鼻子,最后只得叹口气摇头,“这世上男人过二十未婚的奇缺,我怎么一碰就碰到俩啊!都给我说说,怎么不娶啊?”

苏棋看看张远尘,眼神充分表达了“师兄优先”的绅士风度,张远尘咳嗽了一下,“爹,我一向处在西南,可是总归是要回来的,西南女子虽好,可那里终不是我落脚之处,于是没有……”

“你啊你,当年小时候那么叛逆,现在讨个婆娘都不会了?”张大饼恨铁不成钢,“就算你不会一直留在西南,也可以把姑娘一起带回来啊,有事没事陪她回回娘家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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