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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的风江南的雨(48)

作者: 张雁关怀/张雁翔 阅读记录

美惠说:“回咱自己家,你整天忙东忙西的,我一个人能照顾过来子星吗?再说你不是还有面试吗?继续好好准备吧,我再在我妈家住一段时间。”

见美惠情绪稳定下来,甚至懂得善解人意了,钟山猜想是丈母娘精神疏导的功劳,逗了会儿吃饱喝足手舞足蹈的儿子,就又一阵风似地骑车回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半地下室的出租屋。从床下拖出落了许多灰尘的纸箱子,找出大学里的专业书,认真准备下一周的面试。

下一个周日,青山日报社公开招考采编人员面试在报社二楼编委会小会议室进行。主考官就是报社总编辑孟凡野,面试考官还有报社两位副总编辑以及两位已经退休的德高望重的老报人。

时令已经过了春分,北方城市青山春天来得迟,这时柳树也开始泛绿,向阳的桃花已经开放,风吹在脸上也不像一个月前那么冷硬了。钟山脱去显得臃肿的羽绒服,换上米白色短风衣,里面穿的是浅灰色V领羊毛衫,内穿白衬衫,还打了一条红色条纹领带,下身穿一条藏青色西裤,足蹬黑色三接头皮鞋。在报社一楼大厅的大镜子里出现的钟山,正是他自己心目中报社记者的光辉形象。

面试按抽签顺序进行,面试问题很简单,都是考官根据应试者的具体情况随机提出的。

钟山第七个出场,一走进会议室,孟总便觉得眼前一亮,内心深处已经给出很高的印象分。两位老报人问了问钟山大学里学的专业课,听钟山的回答,边在本上记边不住地点头。两位副总编辑问了问他在电视台半年多的工作情况,并问钟山对于电视记者和报纸记者的理解,二者有哪些相同哪些不同。钟山在报社实习半年,又在电视台工作半年,有切身体会,自然对答如流。

孟总则问得更加直截了当:“你是电视台招来的记者,来报社工作,台里会同意放人吗?”

这个问题钟山事先没有准备,也没有认真思考过,所以踌躇了一下,说:“做一名报纸记者,是我选择新闻专业的职业理想。我大学时的实习单位江城晚报已经同意接收我,因为去年母亲得了重病,我不得不回到青山工作,恰好青山电视台又在全国招聘记者,所以才错过了当一名报纸记者的机会。这次报社招考记者,我终于等到了实现理想的机会。我想,只要我表明自己的决心,电视台方面会尊重我的选择的。另外,如果报社愿意接收我,也请报社领导在这方面做些工作,我不胜感激。未来,我将以加倍努力的工作作为回报。”

孟总和其他几位考官都被钟山一番激情澎湃的侃侃而谈逗乐了。

钟山意识到,青山日报这边应该没有问题了,下一步,就是电视台方面肯不肯放人的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天早晨,青山日报社楼下的宣传栏里就挂出了招考采编人员最终录取名单,钟山以笔试面试两项合计187分的成绩再次高居榜首。

☆、第二十四章 调转工作

出乎钟山预料之外的是,调转工作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有事情需要解决,按照组织程序逐级上报,这个规矩钟山当然懂。报社发榜的当天上午,钟山就敲响了新闻部主任田春明办公室的门,田春明和张磊两人都在,好像正在议论什么事情,见钟山进门,都住了嘴,很明显他们议论的事怕钟山听,或者与钟山有关。

钟山进门后开门见山:“正好两位主任都在,我来是汇报一件事,我报考了青山日报社,录取了,请两位领导跟台里领导说一下,近期我就要办理调转手续。”

张磊看田春明的脸,不语。

田春明说:“在咱台干得好好的,怎么想到要走啊?”

钟山说:“我还是更喜欢当文字记者,喜欢新闻稿变成铅字那种感觉。”

“那你当初怎么到电视台工作呢,直接到报社不就得了。”张磊插话说。

“因为那时候报社还没有招人啊,我为了回青山工作,误打误撞进了电视台。”见两人面面相觑,钟山又说,“电视台确实也是个很好的单位,这半年多,承蒙两位主任多方面关照,我觉得个人收获很大,成长进步很快。将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这半年的工作经历。”

田春明笑了一下,旋即又把笑容收起,说:“你是邹台长钦点的名牌大学高材生,我当然没有权放人,得跟台长汇报。你就回去等着听信儿吧。”

又过了三天,钟山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这面台里的工作,不干不是,多干也不是,弄得钟山成天坐卧不宁的,只得又去敲田主任办公室的门。

见钟山进来,田主任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的事我忘了跟台长说了,这样吧,你回办公室等着,我这就去找邹台长。”

钟山回到办公室,边看当天的日报边急切地等待着。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田春明才推门进来,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台长不同意放你走,让我问你对台里有什么意见,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回身关上办公室房门,又小声说:“我跟台长举荐你了,再干几个月,顶多到年底,你工作满一年了,考虑让你接任工业组组长,台长没有反对,我理解是默许。”

提到组长,钟山就想起了老阎,内心不免涌起伤感,心说:这个组长算个啥?不过是一张内部粮票,带头干活的,张磊没当过一天组长,不是也直接提了副主任吗?想到这些,更坚定了离开电视台的信心。说:“台里能接纳我,对我已经是天高地厚,我能有啥意见,只是像上回跟你说的,我的理想是做一名文字记者。如果台长不同意,我自己去找她。”

田主任有点不高兴了,说:“你小子还真犟,报社哪赶上咱台好?那小破楼就没法跟咱台比,稿费也比咱这里低一大块,我包你去了就后悔。”说完就推门走了。

钟山乘电梯下到六楼,敲601台长办公室的门,半天没有敲开。心想台长这一会儿就走了么?再一想一定是老田撒谎,要么是三天前就得到了台长的旨意,要么就是根本没有问台长。

第二天早晨7点半钟,钟山就来到台里,在601台长办公室门外边等邹台长。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台长来了,见钟山站在门外,并不感到意外,将他让到办公室,让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来,还用茶杯给他倒了杯开水,像对待一个外来客人。然后自己坐在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说:“你的事,田春明跟我说了,我也表达了意见,不希望你走。报社那边广撒英雄帖,我们这边也求贤若渴呀!你是我们招来的,怎么可以让他们随随便便说挖走就挖走呢!我已经给孟总打电话表明了意见,他表示松口了,说听从你自己的选择。”

钟山说:“我的选择很明确,已经跟田主任说了,就是想实现自己当一名文字记者的职业理想。”

邹台长说:“既然你决心已下,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强留你。你来台里,是你老父亲的意见,我建议你还是回家再跟老局长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态度。”

钟山说:“邹台长,我今年二十五岁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己作主,没必要什么事情都找家长吧。而且,我虽然尊重我的父亲,但是并非对他一切立场观点和所作所为都表示赞同。”

说这番话时,钟山内心中涌现出的是13年前的旧事,邹台长大约也忆起了那段往事,叹了口气,说:“你既然态度这么坚决,那么这个字我就给你签了。俗话说好聚好散,希望电视台给你留下的是美好的印象。”

钟山也觉得话说得有些过头,应该往回拉一拉,就说:“谢谢邹台长如此宽宏大度,到报社后,我会好好工作,绝不会给咱们台抹黑。”

晚上下班,钟山回到父母家。儿子忽然回来,母亲有些措手不及,忙下挂面炸肉卤,又洗了水萝卜和小生菜两样蘸酱菜。母亲忙活的工夫,钟山进到父亲的房间,坐到写字台前,看着父亲的脸,低声说:“我调报社的事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