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霹雳同人)金光布袋戏·雁俏·归雁(3)

作者: 寒灯孤灯一盏灯 阅读记录

元气耗损远非意志能抵挡,指尖压过已看过许多版本的旧闻,他再也支持不住。

上官鸿信回来,见到就是趴在桌上沉睡的人。

地上散落几本残章,他的目光在署名“盗才生”的书皮上定住,拾起吹过不存在的灰尘,随手塞进一旁书架。

俏如来枕着手,半边脸都压的泛红,衣角险些擦过砚台。上官鸿信尝试拨开,不料他一手将兜帽拨上来盖住脸,蜷缩起身体,袖上直接多了几道印子。袈裟沾上墨不大好洗,等醒来恐怕追悔莫及,上官鸿信掀起兜帽一角,见俏如来长眉微蹙,很有些不耐烦,倒是醒时难见的任性。

他其实生的张扬,只是形容温和,七分冷淡作了三分,察觉不到疏远,反倒为过于秀丽的面貌平添英气。只是不知从前在庙里怎么过的才养成这副脾性,平静的近乎茫茫然,年纪轻轻满头青丝成雪也不甚在意。

上官鸿信回到另一头榻上,一手执墨一手执白,继续未竟的厮杀。一局终了,白子叫嚣着蚕食盘面,他拂乱黑子的困兽之斗,推开了窗。

侍女推门而入,无声移开棋盘棋盅,放下餐食退至屋角,动作明明很小心,却还是惊动了俏如来。

“你回来了。”他说,整个人懵懵的,连嗓子都带了鼻音,变得高亢尖细。

上官鸿信怔了怔道:“过来吃饭罢。过会儿出门走走。”

“今日不宵禁吗?”

“你来得巧,赶上魔世的七月庆典。”

俏如来头晕的厉害,他那一份有碗梅汤,饮下片刻胸口闷滞稍微散去些,依旧吃的极慢。一旁矮桌上新一局已入佳境,俏如来才放下筷子,将茶卤交还侍女接过新一杯,他愣了下,“这不是茶。”

上官鸿信收着棋子道:“脾胃不好的人不如帮我解决点花蜜。前段时间做多了,策君又不爱喝,最近该换桂花了,实在不想浪费。”

俏如来奇道:“难不成都是你做的?”

“闲来无事就去做了,很奇怪?”上官鸿信走近,懒洋洋地道:“俏如来,把袈裟脱了。”

俏如来一口蜜水险些呛住。

上官鸿信等他平复,扯下身上玄色外袍兜头就罩上去。

俏如来被吓了一跳,刚挣扎露出脑袋,对上少年异常认真的神色,“你虽然比我高一些,不过我习惯穿宽衣,应当能盖过袈裟罢?”

想说的话突然全忘却,任上官鸿信捋顺他的发,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指腹干燥的触感擦过耳廓,俏如来垂下目光,上官鸿信也顺势半跪下,撞进了狭窄的视线。

胸口翻动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将衣带系出好看的形状才不再反复。

“魔世无道佛,寻常魔族只见下摆应当不会发觉你不一样。”

俏如来含糊应了一声,上官鸿信又执起他的手,未及反应,五指已被平伸开,俏如来只觉指尖蓦地一痛,隐隐浮现泛光的细微图样。

“你看出什么吗?”

俏如来迟疑道:“气息变了,但……”

上官鸿信松开手,起身披上侍女送来的石青外袍,挑眉道:“看来人族的感受力确实不太好,这是分摊魔气的障眼法。边城来往人族多是行商,单独外出会请求军士保护,我长得不像军士,还是术法方便。说起来……”

“怎么了?”

“真的不脱袈裟?七月天穿那么多不热么?你脸都红了。”

“是你看错了。”俏如来垂眸道,“羽国中秋例行庆贺凤凰降灵,魔世的庆典也类似吗?”

“没那么正式,不过就是约定俗成办的夏日市集,七月半算正日子,到时策君与本地明府都要出面。你们中原是叫中元节罢?”

俏如来想了想道:“搬过来魔世好像也很合适呢。”

“人族是不是都觉得魔族个个生的千奇百怪?你是修佛的人,臆想的时候多看看我怎么样?”上官鸿信踩实了木屐,道:“走吧,策君当年选了个好宅子,这儿离东市只要走一刻。”

出侧门走上大路,天色已晚,坊中渐次点起灯火。不少人戴着花纹不一的面具,结伴向同一方向行,孩童向双亲撒娇,少年少女们一路嬉笑。来到主街,路上越发热闹,沿街铺子三两大开,无人的门前搭起杂物小摊,推车卖吃食的寻块空处就能吆喝。中原常把魔世等同妖魔鬼怪之地,其实来往路人大多面貌普通,偶尔才有些生的特别,上官鸿信便在一旁解说是某族,与策君巡查时见过。

两人路过一处小车,围着一圈孩子与少年男女,车后的老人取一勺糖,手腕微动,行云流水绘一尾形象奇异的龙。竹签压上,接过飞龙的孩子眼中水色如星辰一般,在羡慕中趾高气扬地咬下一角。俏如来慢下脚步,正好上官鸿信说要去几步外的面具摊,他便安心留下。

上官鸿信目光扫过满墙面具,手指一勾,凭空取下高处一只描金花面狐狸,扬声道:“姑娘,我要这个。”

“过来。”嗓音平淡而沙哑,女子头也不抬,坐在绵连的纸伞下敲烟杆。

每年都来卖面具与纸伞的女子,脾性冷漠和一双巧手一样出名,从来低头只顾做自己的事,身旁放置瓷罐,客人投钱自取即可,够不着高处的再叫她。这样的老板居然会搭理客人,刚挑完的女客好奇地迎上意想之外俊俏的少年,娇声叹息——若非还有人约,定要留下与他调笑一番。

上官鸿信取一支笔,沾上金粉,一抹抹覆盖狐狸赤红的双目,口上道:“姑娘等的人今年来了吗?”

女子不言语,望向对面,白发年轻人立在人群中,饶有兴致地看老板浇糖人。他看起来温文俊秀,然而身上自有一股气息,远远就令她反胃,脑中控制不住闪回过往。

“长头发也是秃驴,阴险的秃驴。”

“真是敏锐……被和尚坑过么,那么大怨气?”

女子冷哼一声,推出本册子翻到某页,敲敲公子开明一列。

“既看到那人了,就多给我一个嘛。”

“自己取。”

“想求一个姑娘看来适合他的。”

雪白发丝飞出,打下角落一张半面美人,上官鸿信凝神观视,笑道:“画的可真像姑娘故乡那要命的咒术。”

妖娆一面眉梢眼下遍布繁复花纹,玄中带赤,眼角斜飞一抹的朱色,薄唇微张,浓艳如血。素白一面眉目五官全无,只在眼眶下方落一抹水滴般的血泪。上官鸿信换一支朱笔,在眉心添上交缠红印,喃喃道:“为什么他没有传承之印……”

说着就要签名,长长檀木烟杆横来,女子冷冷道:“你不换个颜色么?”

“我哪里会有什么忌讳?”书下血红四字,他吹了吹,笑道:“姑娘要我做的事,转告策君即可。”

“你们感情倒是好。”

“公事从来都需要策君定夺嘛。”

女子点上烟草,漠然地道:“上官鸿信,你来自羽国,精通术法,武功难测,多年跟随公子开明却默默无闻,连姓名都极少人知。你根本不像食客,哪有食客能安得寂寞,又能得策君府上公子尊称?”

“那姑娘觉得我像什么?”

“囚犯,但很自由。”

她说的矛盾,上官鸿信笑了声,为自己缚上面具,移开半面,灯光下,长睫影影绰绰,分不清明媚金色中的阴翳源头何来。

女子道:“你从前说,要等一个人一同回去羽国,就是他么?”

上官鸿信侧身回望。

身旁人早换一拨,白发的年轻人还是立在那儿,一旁一个小姑娘被母亲拒绝,憋不住嚎啕大哭,他摸摸鼻子,从袖子里翻出块碎银,买下摊前做好的复杂糖人,送与等待的孩子。哭闹的小姑娘摸到竹签便破涕为笑,还挂着泪就喜滋滋地挽起母亲的手,一下一下舔着糖人。老人要做一个送他,年轻人温言拒绝,浑然不觉一旁少女很有几个满面遗憾地收回了掏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