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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时间(120)

作者: 澜问 阅读记录

同时,一滴晶莹的泪亦追逐似的滑落,染湿他鸦羽般浓密的睫毛。

这样如同坠落烟花般炫目又绝望的晏羽,以一种凄美的姿势绽放在他面前,突然令他产生一瞬即便烫穿掌心也要拼命接住的疯狂,好像不那样做就会永远地失去他,再也找不回来。

易乘风哄下他手里的酒瓶放到墙角,干脆盘腿坐在晏羽面前的地上,左手握住他的右手,右手拉住他的左手,飞快地检查了一遍他纵火烧信的时候有没有烫伤自己,还好,并没有。

继而,他凝眸认真地看向晏羽漂亮的眼睛。

“小晏,你看着我,告诉风哥到底遇到什么伤心事儿了?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为什么一整个下午都不接电话,你去了哪儿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

“我去夕岚湾看我爸了,我好多年没去看过他,我很想念他,可是他不会知道了。”

易乘风舔了舔嘴唇,有点不知从何安慰,他知道晏羽为父亲的死背负了沉重的自责,就像对他当年坐牢一样,明明没有错却也许一辈子都难以放下,所有的宽慰都无比苍白。

“风哥,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晏羽的双手反过来抓住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泪意,“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想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从四岁开始练琴,每天几个小时一直坚持了十年……但是没有用的,这些坚持分文不值,一秒钟就可以被夺走再也找不回来……”

“还有好多好多,无论我想要什么,都注定一败涂地,两手空空……我没有想要很多啊……可是得不到的,所有都不是我的……”

他委屈极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像是幼儿园里对着空玩具柜的那个最后一位小朋友,眼睁睁看着心仪的东西被一样接一样拿走。

晏羽身体前倾,眼看就要从轮椅上折下去,易乘风不得不站起身挡住他。

“我知道,风哥知道,你的努力谁都知道……所以你看你现在事业很成功对不对,整个莲城能有多少年纪轻轻就在大公司做什么总监的,你最厉害了小晏,大家都在仰头看你……”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累了咱们就休息休息……”

拱在他肚子上那颗柔软的脑袋晃了晃,晏羽抓着他的胳膊似乎想站起来,酒精让他头晕手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小晏,咱们去洗洗脸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哈……别动,地上可能有碎玻璃……”

易乘风怕他扎伤,只好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经过客厅时抬脚关掉了循环播放的音乐。

跟一个醉鬼讲什么道理,直接按床上让他睡一觉醒醒酒才是正事。

从前易乘风抱他,他都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偏偏这回两臂用力环住易乘风的脖子,被放到床上了也不肯撒手。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我不想我不想……长大后就失去他……呵呵……”

易乘风好容易将他缠在身上的双手拉开,扯着被子按在床上,刚转身拧了条湿毛巾的工夫,晏羽又挣扎着坐起来,抬手就要往他身上挂。

“听话,擦个脸睡觉……”洗澡就算了,我还不想被砸死在你家浴室里,洁癖党只好忍忍了。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唔……”

晏羽嫌弃地推开擦到嘴上的毛巾,继续在卧室里开他的个唱,而且还要求唯一的歌迷必须积极互动,反应稍微慢一拍就掐着脖子求赞美。

“你觉得我唱歌好听吗?对了,我还想弹琴给你听……我八岁就考过十级了呢,就是我认识你那年,你记得吗?”

易乘风感觉自己国家二级的身体素质和搬砖的体能眼看就要跟不上这只钢琴十级的醉鬼炸裂一般的折腾能量了,短短的一个小时不到,他已经被迫短时暂停呼吸十几次,以及不得不把连滚带蹭到床边险些摔地上的晏小羽几十次重新拉起来丢回床上去。

“摇篮曲,来来来唱一个摇篮曲怎么样?”

小少爷求求你了,赶紧唱个曲儿把自己哄睡吧,不要再闹了,他已经为了找人担惊受怕傻跑一下午了好吗?

精神和肉/体同时想哭!

易乘风将晏羽第无数次按回枕头上躺好,一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就像在哄小婴儿入睡。

我的妈,今后生个足球队的计划取消!熊孩子长大了就是熊大人,他还想多活几年。

“不行!”晏羽用力摇头,“这个方法不管用的,我有好办法……”

他第无数加一次挣扎着爬起来,拉开抽屉摸出一支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着,忽然窜起的火苗儿差点儿将易乘风直接当蜡烛给点了。

这是要点他那只助眠的香薰蜡烛?还是要放火!

易乘风手疾眼快地抢下打火机藏起来,满身剧烈运动加重度惊吓的臭汗。

“或者吃这个……”

再回头,晏羽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只小药瓶,瓶身上没有标签儿。

他拧开瓶盖哗啦将药片倒了一手心儿,吓得易乘风心脏骤停,赶紧再去抢,乳白色的小药片撒得到处都是,晏羽失望地将空瓶子丢了。

“你特么以后千万别喝酒了!我就没见过酒品比你更差的,你是醉了还是疯了!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是不是!”

易乘风真有些压不住火了,这要是他来晚一步,他再给房子点了……就是吃错药也不行啊!背后又新添一层后怕的冷汗。

晏羽被他吼得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委屈,终于乖乖地拱在枕头上不乱动了。

不动也没睡,大眼毛还一扑一扑的,像在想心事。

易乘风把被子重新拉上来给他盖上,没等抽手,就被晏羽拉住了手腕。

他一双眼睛又大又黑,这样直直盯着人看的时候,给人一种情深几许无法自拔的错觉,好像整个心都被陷在那无尽的眸光中永世珍藏。

“风哥,你要结婚了。”

晏羽的嗓音微微沙哑,吐字又很轻,且用的是陈述句,莫名令人感觉难过。

易乘风剑眉一抖,“结婚?我特么跟谁结婚?”

晏羽像是没听见,自顾自说下去。

“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他侧着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垂的眼睫重新染上水汽,“如果时间太紧来不及选,我就帮你们弹一首婚礼进行曲怎么样?你喜欢门德尔松还是瓦格纳……两曲都用也行,在国外通常迎接新娘会用瓦格纳……”

“不是,等会儿!”易乘风探手捏住了晏羽曲线柔美的下颌,将他缩在软枕里的脸转出来,露出那片印在枕套上濡湿的泪痕。

“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我特么就是被迫跟人相了次亲,连对方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都没看清就跑出来找了你整整一下午……小晏,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次是晏羽拼命要把自己藏起来,双手扯着被子恨不能拉过头顶,而易乘风揪着被角往下扯,看不得他一副打算闷死自己的模样。

“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许睡觉!”

激烈的棉被拔河持续了好一会儿,易乘风恨不能把他按在床上一动不让动,乖乖把话说清楚!

但他对自己承诺过,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抓住他的两手,不让他因为失去这点最后的反抗能力而感到害怕。

于是,手臂上被猫爪子挠了好几道,而那只发神经的猫还没有老实的迹象。

“小晏!”易乘风干脆将他从好不容易塞进去的被子里重新挖出来,扶着肩膀让他坐好,“我正式跟你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我特么没要结婚,懂吗?”

“可是……你早晚都要结婚的,你三十岁了啊……”晏羽喃喃道。

轴孩子一点儿不转弯儿,还戳他痛脚。三十怎么了?吃你家米吗?

“我七月过了生日才三十好吗?!”谁说男人不在乎年龄,“你闲的么?跟我妈似的关心我结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