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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47)

温府虽然远离燕都,规矩却还是很严的。温以戎和温以轩每天都过来请安,晨昏定省,一天也不落下。左苍狼赢了温老爷子不少银子,出手倒是大方,每每给兄弟俩许多零花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嘛,她也不心疼。

温以轩知道花用要节制,温以戎还小,就觉得她好得不得了。

她在温府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地当着姨娘,晋阳城,慕容炎得到二人成婚的消息。探子甚至为他带来了温砌请柬的拓本。

慕容炎将之握在手里,五指用力,请柬化灰。随即他低头,看见红粉四散,甘孝儒、封平和周信等站在一边,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慕容炎说:“温砌既然去了方城,宿邺城应该是交给袁戏了吧?”

周信说:“回陛下,应该是。但是温砌既然敢离开,微臣想,宿邺想必布置严密。”

慕容炎说:“袁戏此人,有勇无谋,若是宿邺由他镇守,再严密也没有用。”

周信看着他,不敢搭话。毕竟温砌的防守,就连西靖也不得不叹服。

慕容炎说:“叫许琅过来,孤要亲征。”

甘孝儒也说:“陛下!温帅去到方城,不可能全无准备。何况宿邺城如今刚刚击退西靖,民望甚高。冒然进攻,恐失民心!”

如果论诸臣之中,有谁最不希望慕容炎战败的话,一定是他了。

慕容炎说:“温砌以为捕了一个左苍狼,孤便无能征擅战之将。哼。许琅呢,召他过来。”

三更时分,慕容炎将晋阳内政交给甘孝儒,禁军交给封平。自己点兵自晋阳出发,大张其鼓攻打方城。袁戏奉命驻守宿邺城,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当然为温砌担忧。但同时,也看到战机。如今慕容炎带军中精锐围攻方城,小蓟城、大蓟城等定然兵力空虚。

方城离小蓟城甚是遥远,若是自己趁机攻打小蓟城,他是想救也来不及。

他心有此意,诸葛锦和郑褚还是不放心,毕竟温砌有过军令,在他没有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不许私自出兵。几个人争执不下,袁戏说:“不如这样吧,我自带一路人马攻打小蓟城,你二人守城。即使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危及宿邺。”

诸葛锦和郑褚虽然并不赞同,但是也想不出理由反驳。袁戏说:“就这么定了。”

当天夜里,他带领一支军队连夜攻打小蓟城。战势正酣,却突见一人站在城头。那明显是个女人,身披战甲,灯火隐隐之中,分明就是左苍狼。袁戏暗暗吃惊,下面的兵士已经有人低声喊:“是左苍狼!”

左苍狼不是应该在方城被擒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之间,军心大乱。

冷非颜穿着左苍狼的战甲,站在城楼上没有动。慕容炎不许她下去,这时候光线昏暗,没有人看得清她。但是一交手,肯定有人能辨出真假。而此时,周信命人换上温砌军队的衣服——许琅手下的八千精锐,之前本来就是温砌的军队。

如今这八千人都在攻打方城,他命人打着袁戏的旗号,直奔了宿邺城。

此时正是半夜,诸葛锦、郑褚见到自己将士的服饰、袁戏的大旗,哪里会怀疑有假?当即打开了宿邺城门。

周信趁机率军杀入,宿邺顿时杀声四起。本来此时宿邺城兵力仍有优势,毕竟温砌的军队无论战力还是兵械都精良许多,但是此时,袁戏见左苍狼亲自镇守小蓟城,只得无功而返。

一回城中,却见周信已攻入宿邺!

袁戏大惊,立刻命人杀敌。

当时光线昏暗,双方服饰均同,一时之间难以辨别。只有一通乱杀。而周信带入宿邺城的军队其实不过六千余人。宿邺城中却有七万余兵力。

诸葛锦与郑褚并不知袁戏已回城,双方军队在城中互相放箭,杀了个天昏地暗。

正在这时候,冷非颜和挛鞮雕陶凮皋率军为后援,再次攻入宿邺。袁戏腹背受敌,登时惨败,被冷非颜所擒。

而此时,郑褚、诸葛锦已经发现上当,急令停止攻击。冷非颜得以与周信汇合,周信领着军队,以袁戏的兵符骗得诸葛锦的信任,进入了营寨。双方又是一场恶战。

等到天色将亮时,战事结束,诸葛锦、郑褚被生擒。宿邺失陷。

而此时,方城,温砌大败慕容炎,慕容炎败得干脆,撤得更干脆。一败之后,损失了千余人之后,立刻撤兵返回晋阳城。

温砌顿时发觉上当,连夜就要赶回宿邺城。慕容渊还不明其意:“宿邺城有守军六万,且都是我燕军精锐,慕容炎这个逆子哪怕是再有计谋,又岂能奈何?”

温砌说:“我错了。”

慕容渊问:“温卿何出此言啊?”

温砌说:“我们都以为他会派人来救左苍狼,可我们都错了。”他不由分说,连夜潜回晋阳城。藏宵等人护送他,从南山的崇山峻岭绕过晋阳,经益水、过灰叶原,直奔宿邺。

然而宿邺城下,他看见了等在城下的慕容炎。

温砌站住,慕容炎轻声说:“温砌,别来无恙?”

温砌只觉得全身发冷,宿邺城中六万余将士,且都是精锐。慕容炎所有军队一共不过七万,他攻方城,至少就带了两万人,而且都是精锐。晋阳防守不会低于两万,就算剩余兵力倾巢而出,也不过三万人。而且这三万,还是从民间征集的杂军。

如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人竟真能破了宿邺城。

慕容炎命人在城下设了一华盖,下面摆好酒菜,说:“我久候多时,温帅果然不曾失约。”

温砌慢慢走近,身边藏宵手握剑柄,他摆手制止。那时候正岁末除夕。他在慕容炎对面坐下来,慕容炎亲自起身,为他斟酒。冷非颜戴着银色面具,却未着甲,护卫在他身后。

温砌垂眼,看见清酒入樽,许久问:“你是怎么破的城?”

慕容炎说:“我没破城,是贵部自相残杀,自己破的城。”

温砌这才重新打量他,这个皇子一直以来,如璞玉蒙尘。如今微尘拭尽,精工细琢,露出惊世华光。温砌说:“我以为,你会去救左苍狼。”

慕容炎说:“温帅不该这么想。”

温砌说:“对,你一直以来对她的宠信和倚重,混淆了我的判断。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为了姜碧兰起兵,所有人都以为你最宠信左苍狼,所有人都以为你其实无意皇位之争。而你,为了一个皇位,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

慕容炎饮下杯中酒,说:“温帅言重了,实不相瞒,今日我在此相候,一来是为了与温帅叙旧,二来也是想谈一宗交易。但独独不是为了与温帅争执辨白。”

温砌慢慢地握紧酒樽:“你还想说什么?”

慕容炎说:“温帅为国为民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敬佩仰慕。”

温砌冷笑:“你想让我投降于你吗?”

慕容炎摇头:“温帅对父王之忠义,亦是我敬佩之处。如果温帅投奔于我,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能相信。而且,也有有辱温帅清名。百世千载之后,后人提及温帅,无论如何也难免加一个一臣侍二主的恶名。我不愿因一己之私,而损良臣之誉。”

温砌渐渐明白了,慕容炎接着说:“如今我已取获宿邺,但实不相瞒,还有几千残军在逃。而宿邺乃是边城,北临俞国旧地,西与西靖接壤。他们能逃的唯一路线,就是灰叶原。我不可能放任他们与父王汇合,也不想燕人同室操戈。更不想让西靖人伤我燕国将士。所以,我想请温帅为我劝降他们。”

温砌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问:“你觉得我会这么做?”

慕容炎再度为他斟酒,说:“会吧,毕竟他们是真正忠于你的人。而温砌悲悯大义,想来不会忍心他们身葬异乡,孤魂难返。”

温砌沉默,慕容炎也不急,良久,他说:“你所指的交易,就是这个?”

慕容炎说:“不,这个只是请求。我所指的交易,也是我着实为难之处。如今大燕可谓是大局已定,然温帅乃是国之良柱,我留之不能,杀之不愿。但无论如何,总要解决。如果我的手沾上温帅的血,我必引人怨怼。为了消除这些怨恨,只有铲除温砌故旧亲朋,又是血流成河。”

他食指轻扣矮几,优雅尊贵:“如果温帅之死与我无关,无人怨恨,自然无人复仇。而我,自然也是高枕无忧,不必疑神疑鬼。所以这场交易的内容,是只要温帅的血未溅至孤王,孤王承诺,在位之年,永不株连任何人。”

温砌说:“慕容炎,你简直是厚颜无耻。”

慕容炎微笑,说:“温帅过奖了。”说罢又斟酒,“请满饮此杯。”

温砌举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欲走,慕容炎也起身,轻掸衣上微尘,说:“把这位藏大侠留下。”

冷非颜说:“是。”

话落,她短剑如虹,直奔藏宵而来。藏宵拔剑相迎,然而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里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冷非颜不过五十招,便让他落了下风。百招之内下了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