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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秘闻(169)

作者: 姵璃 阅读记录

月猛地起身,厉声质问,“你听谁说的?”

“回县主,内侍省的宦官说的。”

“胡说八道!”西岭月气得心口发闷,“怎么会有这种流言?”

“下官不知。”仇士良应对十分沉稳,“下官只听说您遗落民间时认识了王爷,王爷有心纳您为侧妃,便将您带回长安,不想却……发现您身上的胎记,意外得知了您的身份。”

仇士良回话时一直流畅自如,却在说到胎记时停顿片刻,显然是掩去了一些不堪的言辞。是啊,堂堂福王怎会发现她身上的胎记?既然有心纳她为侧妃,自然是在床笫之间发现的!

西岭月气得浑身发抖,心头一阵难堪,更羞于去看李成轩的表情。

“到底是谁说的?!”她骤然拔高声音,几乎嘶哑着斥道,“龌龊的东西,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月儿你先别生气。”李纯忙出言安抚。

西岭月就像是没听见一般,红着双眼再次强调:“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李纯见她情绪激动,索性走下丹墀,踱步到她身边:“你先别生气,当务之急是想想这流言该怎样解决。”

“自然是把造谣之人揪出来!”西岭月气得失去理智。

李纯不置可否,又看向李成轩:“十六弟,你说呢?”

“臣弟不知,还请皇兄指点。”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李成轩就没有任何反应,唯独俊朗的面容上隐隐透出一丝厌倦,仿佛看穿了什么,又仿

佛没有。

李纯只当没看见他这副表情,沉声说道:“你们一个是朕的同胞兄弟,一个是朕的外甥女。此事往小说,有辱你二人清誉;往大说,便是诋毁皇室宗亲……朕也很生气。”

“圣上,我要去内侍省,把这烂舌头的人找出来!”西岭月气愤难当,再三表态。

“你别冲动,”李纯又是一叹,“你当这消息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往宫里跑的次数太多,惹人眼红?你想想,你的家世、样貌、才华、性情哪一样不是顶尖的?除了身世,别人也捏造不出旁的闲话。倒是你福王舅舅,近年惹的谣言太多,又是到处留情,又是纨绔浪荡……”李纯断言,“我看你是被他连累了,若换了别人把你带回长安,定不会遭到如此编派。”

天子这一席话令西岭月很是意外。这件事李成轩和她同是受害者,难道李纯不该安慰才对吗?怎么听这话中之意……

她隐隐感到不对劲,忍不住去看李成轩,就见他唇畔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极淡极淡,不知是讽刺还是冷笑。

西岭月心里一沉,忙抬眸问道:“圣上,月儿没听懂您的意思。”

李纯未接话,扫了一眼仇士良。后者瞬间会意,躬身告退。

李纯这才说道:“朕以为,这流言你也不必去查,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难道任由他们恶意中伤?”西岭月心有不甘。

“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朕有一种两全

其美的澄清方法。”

正题来了!西岭月忽然有一种无力感,她已经预料到李纯下一句话会是什么,明知道前方是个陷阱,可她避无可避,只能跳下去。

沉默之中,她听到自己开口问道:“什么方法?”

“你二人各自成婚。”李纯终于表态。

西岭月没再接话,长睫低垂,牙关紧咬,只觉一阵心寒。

李成轩亦是毫无反应,如同雕塑一般静等下文。

李纯遂重新走上丹墀,背对二人,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女儿家的终身要仔细考量,但十六弟你……”他停顿片刻,转身看向李成轩,“母后的心思你是知道的,这婚事朕不能容她乱来,你若信朕,过了正月朕就赐婚。”

听闻此言,李成轩终于有所反应,嘴唇翕动:“臣弟……”

“不行!”西岭月猝然出声,走到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下,“圣上,婚事讲求你情我愿,绝不能因为一句流言而轻易定夺啊!”

李纯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听谁说的‘你情我愿’?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朕又是君,难道做不了主?”

西岭月被驳得哑口无言,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冷笑不止。方才天子变脸变得如此迅速,问完凶手,突然就不生气了。说什么流言,说什么“长兄如父”,闹出这一切的目的,不就是想给李成轩赐婚,让他断了和魏博镇的关系?

难道是因为她找到了疑

似康兴殿下的复辟路线,其中有魏博,天子就感到害怕了?

西岭月觉得很失望,很灰心,她不明白帝王的恩宠为何如此反复无常!明明半个月前,李纯还很信任他们,还对他们委以重任!他们还为了大唐的安危、皇室的稳固而共同努力着!

仅仅过了半个月而已,为何就变成这个样子!皇室倾轧、手足猜疑,难道还要再一次上演?不嫌累吗?!

西岭月越想越是悲愤,为自己,也为李成轩。可她还是竭力克制着,不想与天子发生冲突,只一味强调:“反正不能如此草率,这婚事月儿不能接受!”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李纯显然也在强忍情绪。

“流言自有平息之日,月儿等得!”

“等得?”李纯眯起双眼,“是你等得,还是你福王舅舅等得?你在替他做主?”

西岭月惊觉失言,刹那失声。

李纯却不打算放过她:“月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们……”

“没有!”西岭月难堪至极,像是被人剥掉了衣裳在游街示众,长久以来掩盖的某种情绪终于喷薄而出,她崩溃地大喊,“我没有!我与王爷是清白的!我钦佩他,敬重他,就算有也是……”

“皇兄!”李成轩突然在此时冲出来,跪倒在她身畔,“臣弟接受赐婚!”

“王爷……”西岭月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顷刻间失去言语的能力。

李成轩面色仍旧平静,再次重复:“

臣弟接受赐婚。”

“好。”李纯走到丹墀阶旁,忍不住抬首去看那块“紫气东来”的匾额。一个半月之前,就是在这里,就是因为这块匾额,令他无意间发现了李成轩的心思,深沉的、暗涌的不伦之私。

“十六弟,”天子缓步走至他面前,重重叹道,“以后你就会明白,朕是一片苦心。”

“是,臣弟明白。”

从始至终,李成轩都显得如此平静,如此坦然,骗过了西岭月,甚至骗过了他自己。唯独李纯的视线落在他脑后,看到他高襟包裹的脖颈下暴出一丝青筋,轻易泄露了他的伪装。

任他再理智,身体再强健,终是无力控心。

李纯收回视线,很满意他的态度,又道:“你也劝劝月儿,这可不是小事。”李成轩从善如流,转头劝说西岭月:“并非所有宗亲都是天子赐婚,西岭,这是你我的荣幸。”语调低沉,言简意赅,无喜亦无忧。

“真心话?”西岭月定定地望着他。

“是。”他不假思索,黑曜石般的俊目闪烁着通透之光,似乎已将世事看透。

西岭月明明离他很近,明明知他心意,此刻却觉得索然,仿似与他隔了千山万水,难以靠近。

“荣幸?”她哂笑一声,“你觉得荣幸,我可没有!”

“放肆!”李纯听到此处终于按捺不住,怒喝出声,“郭令月,是不是朕太宠着你,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月儿不敢。”西岭月重

重叩首,眼眶发热,“圣上,您曾经说过,庆幸月儿长于民间,保有率真……还请您让我留着它。”

她纤细的身躯已经弓成一道弯弧,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可莫名地,脖颈依然挺得笔直。李纯蓦然想起初雪那日,他与西岭月漫步于太液池畔的情形,心里突地产生一丝裂缝,有片刻动容。

他沉默了许久,才沉声说道:“那你就跪着。”言罢又低头去看李成轩,声音更沉,“你回去吧,等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