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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秘闻(11)

作者: 姵璃 阅读记录

她走到东南角的香几旁,指着后面的窗子说出推测:“仆射请看,刺客化作青烟,不过是玩了一个小把戏。放置香炉之处大多离窗子很近,便于驱散烟气,刺客当时与仆射缠斗,应是故意将您引至窗边

,为的是从此处跳窗逃走,再假装自己化作了青烟。”

她话到此处,转身看向高个侍卫,笃定地道:“第一个破窗而入的侍卫,便是掩护刺客逃走的帮凶。”

“胡说八道!”高个侍卫当即反驳,“我一听到打斗声便赶了过来,穿着铠甲破窗而入,当时那股青烟还未散去。此事仆射与贵客都是亲眼所见!我如何能掩护刺客逃跑?”

李锜也出面替他做证:“的确如此,蒋娘子怕是错判了。”

“没有错判,”西岭月解释道,“仆射,昨夜您被骗了。这名高个侍卫的确是破窗而入,却不是在刺客消失之后,而是在刺客消失之前。他破窗进来是个障眼法,与此同时刺客放出烟弹,借着您视线受阻的当口,从这扇被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李锜面露疑惑之色。

西岭月顺势追问:“昨夜刺客消失之前,那阵青烟浓不浓?”

李锜回想片刻:“并不浓,但本官怕烟气有毒,暂且封了五感,避了一避。”

“这便是了,您封住五感,自然要闭目低头挡住鼻息,高个侍卫恰在此时破窗而入,刺客便借机跳出窗外,只需刹那工夫,当您反应过来时,刺客早已无影无踪,高个侍卫便成了他的最佳掩护。”

西岭月推开面前的窗户,再道:“而昨夜吹的是西北风,那阵青烟不仅不会往窗外散,反而会被吹入书房的东南角。这里恰

好放着一鼎香炉,看起来就像是刺客化作青烟被这香炉吸走了。”

她话音刚落,一阵西北风恰好扑面而来,吹散了她的鬓边碎发,也印证了她的话。西岭月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从容笑问:“仆射、世子,不知韵仪是否解释清楚了?”

“很清楚,但这都是你的猜测。”李锜指着高个侍卫,道,“本官不会为了你一面之词便去怀疑手下,你必须拿出更多证据。”

“是啊是啊,仆射明鉴!”高个侍卫趁机伸冤,“这娘子简直一派胡言!昨夜卑职跳窗进来,许多侍卫皆尾随而入,若有刺客从这窗子逃出去,他们岂会没看见?”

西岭月遂笑道:“跳出窗子逃窜而去?我若是个刺客就不会那么傻。须知节度使府守卫森严,任你再有本事也插翅难逃,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混在大批守卫之中。”

她边说边指向窗外:“这书房外围遍植花草,形成一道花丛,是绝佳的藏身之地。再加上天色已晚,刺客又穿黑衣,只要他成功跳出窗外,落入这花丛中,一时片刻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当时众人的精力都在书房之内,刺客只要脱掉夜行衣,再重新返回书房里,他就摇身一变,从刺客变成护主的功臣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看向那名身材矮小的侍卫。昨夜第一批进屋护主的侍卫之中,唯独他一人没穿铠甲,极其符合西岭月所言,

是跳窗后藏在花丛之中,脱掉夜行衣又返回了这里。

矮个侍卫见了屋内这情形,慌慌张张地辩解:“冤枉啊,卑职冤枉!”

“那你如何解释侍卫中只你一人没穿铠甲?”李衡开口质问。

矮个侍卫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昨晚卑职原本不当值,是听说……听说有贵客临门,卑职想找机会拜见一番,才……才擅自来到书楼附近。不承想遇上有人行刺,卑职担心仆射,情急之下便闯了进来……”

“好一个‘情急之下’。”李锜听到此处,冷笑一声。

为人臣属却想要另攀高枝,屋内众人也面露鄙夷之色。

西岭月却不相信他的话,继续对李锜说道:“仆射,我若猜得不错,这窗下的花丛里定然还埋着那套夜行衣。昨日时间仓促,今日府上搜索又严,刺客不会有机会处置掉。”

“我这就派人去找。”李衡话一出口,又自告奋勇,“不不,还是我亲自去找吧。”

他甚至等不及从门外绕到花丛里,而是径直走到东南角的窗户旁,双手支着窗棂跳了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那片花丛之中。那花丛大约齐腰的高度,恰好容得下一个成年男子藏身,何况矮个侍卫身形瘦小,藏起来更是绰绰有余。

这个发现让李衡大为振奋,当即命道:“来人,将这花丛给我挖开!”

不多时,仆从们拿着铁锹赶来,只将花丛根部挖开浅浅一层,便从中挖出一

件黑色的夜行衣。李衡亲自拎着它返回书房,扔在了矮个侍卫面前。

这一物证直接证实了西岭月的推测。

“父亲大人,我方才看过了,站在那扇窗前视线受阻,根本看不见花丛里的情形,若要藏人很容易,是个隐患。”李衡如实回道。

西岭月却说:“这名高个侍卫身形比世子高出半尺,他若站在窗前往外看,应是能看到花丛里的情形。不若换个身材相仿的侍卫去窗前看看,便知他昨夜是否包庇刺客。”

经她这样一提,众人才想起这侍卫的确身形高大,而东南角的窗台极高,寻常人看不到的盲区,也许他真能看到。

李衡正要找人去试验,西岭月又阻止了他,转而对那矮个侍卫说:“还有你,昨夜你进过花丛,鞋底必然沾了不少泥土。我猜那双鞋子你还没来得及扔掉,你若还不承认,我便请世子去搜一搜你的住处。”

岂料矮个侍卫竟是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子尽管去搜。”

“看来你动作挺快,”西岭月毫不示弱,“即便你扔掉了鞋子,还有脚印呢。只要去花丛里比对一番,就知道你有没有进去过。还有,房梁上经久不扫,定然落了灰,也能找到不少脚印。”西岭月给出致命一击。

听闻此言,矮个侍卫终于面如死灰,不再辩解一句。

反倒是李锜有所疑惑:“房梁?你是说刺客事先藏在房梁之上?”

“没错。”西岭月

笃定地道,“刺客并非凭空出现,也不是遁地而出,只是他轻功卓绝,提前藏在这房梁之上,先放下一枚烟弹,趁着您和贵客闪避之际从梁上跃下,假装是由青烟所化。”

她短短数语条理清晰,屋内众人听了她的推断,如置身于昨日现场之中,各种细节分析得十分到位,亦都感到信服。

高个侍卫见状大笑起来:“好啊,我这计策天衣无缝,竟被一个闺中女子给破解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李衡立刻命道:“快,快将他二人绑起来!”

矮个侍卫并不反抗,任由其余人将他拖出门。倒是高个侍卫挣扎一番,才被死死摁住拖了出去,可他那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西岭月,大声痛斥:“女子无知,助纣为虐!李锜穷兵黩武,滥杀无……”

声音至此戛然而止,是有人将他的嘴捂住了,饶是外头夜色已深,西岭月还是能透过廊下灯火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那不甘而扭曲的面庞,看到那双被怨恨愤怒充斥的双眼。西岭月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全然没有找到刺客后的喜悦,她望着两名侍卫消失的方向,只觉得一颗心也如同这茫茫夜风,找不到方向。

“啪啪啪”,突然传来三声拊掌,是李锜从罗汉榻上再次起身,面露激赏之色:“蒋家娘子冰雪聪明,本官实在佩服,只不知你是如何推断出这一切的?”

西岭月此刻已经有些惧怕他,勉强撑着精神

回道:“很简单,您说刺客化作了青烟,令我……令韵仪想起军中的信弹,猜想二者应当异曲同工。”

“你一个闺中女子,如何知道军中之物?”李锜瞬间换了语气,沉声追问。

西岭月心中一惊,抬头看他,只见他站在烛火照不明的阴影之中,面上透着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像是猜疑,更像起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