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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67)【CP完结+番外】

作者: 薛直 阅读记录

尚书省缺不了人,他也没这个念头,金屋藏娇倘若能够解决所有问题,他们早就这么做了。

蓬莱山郁郁葱葱,是到了盛夏,眼看着距离端午也就只剩几天,傅希如倒是安心在这里休养,等着卫燎终于熬不住,垂头丧气的允许他离开。

他们这几天相处的不错,彼此都很平和,卫燎一方面确实对此难以置信,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被这个慵懒而随意的傅希如所收买,不能狠下决心。

撕破脸皮毫无意义,且一点都不好玩,于是他也就怏怏地偃旗息鼓。何况除此之外,傅希如暂且不用考虑公务,卫燎却还忙着政事,两人能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傅希如留宿宫中不算新鲜消息,然而蓬莱山上音讯不通,卫沉蕤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干脆自己过来。卫燎只下令不让傅希如出去,因此戍卫们对公主的要求也无法拒绝,面面相觑让开道路。

未婚女郎与婚约者见面不算逾距,只是一般来说都有下人在场,否则于名声有碍。然而公主只带来一个宫女,还留在了外面。她亲自推门进去,又顺手关上了门。

殿中放着白玉冰盘,上头的冰山正无声无息的融化,水滴聚集在浅浅的盘子里,暑热一扫而光。

卫沉蕤手里握着一把精巧的芭蕉扇,四下环顾一番,看到傅希如正睡在窗下,衣衫不整,头发也不束,脸上盖着一本书。

她难免有些愉悦:“好久不见,未料郎君如此闲适,是我打扰了。”

傅希如揭开书,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她的到访,他要坐起身,卫沉蕤抬起一只手:“不必了,躺着坐着又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来找你说说话。”

自从婚约之后,这还是他们首次见面。

卫沉蕤并不知道傅希如惯常是怎么样,不过她如今倒确实不在意虚礼,自顾自在软榻对面寻了个地方坐下,饶有兴致的观察傅希如。他受了点伤,不过裹着的只有手倒是让她很吃惊。

按理来说,有这么一张脸的人不大可能温柔到哪里去,然而兴许是午睡未起的慵懒,兴许是意料之外的平和,他温柔得叫人简直难以置信。

卫沉蕤长出一口气,竟觉得自己也松快了许多。她一向开门见山,于是径直说起来意:“今日消息蹊跷,我打听不到更多,所以索性过来看看,你没有大碍吧?”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傅希如的手。

对方的目光也跟着她往自己身上一转,旋即微笑:“劳公主费心,并无大碍,也不必担忧。”

卫沉蕤若有所思,抚摸着芭蕉扇温润的扇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你比我清楚他,想必判断是不会出错的。”

她略微低了头,静默一会,忽然突兀的问了个本意不会出口的问题:“后悔吗?”

虽然没有说清楚,但他们之间自有足够的了解与默契,傅希如很快回答:“又有什么用?公主该知道的,往事已矣。”

卫沉蕤长叹一口气,她是没有料到会见到一个如此平和的傅希如,多少有些一脚踩空的意外,好像接下来的事都无以为继,但眼下似乎也不失为追根究底的好机会,只是一切要她从头开始思考该怎么出口。

“是,往事已矣。”卫沉蕤诚恳的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但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我?”

傅希如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的表亲看着她。

卫沉蕤不得不说得更明白一些:“要借宗室之力,你本不必做如此凶险的选择,何况你还有另一条路,我不相信你没有想到,也不相信你不愿意。”

“你为什么不考虑,让他册封你为王?”

傅希如处在暗处的瞳孔意料之中的慢慢缩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又对卫沉蕤笑笑:“我考虑过了。”

沉着冷静的公主惊讶的挑起眉:“但……”

“但是他不同意。”傅希如索性坐起身来,端正的与惊讶的公主对视。他看得出卫沉蕤明白了未开口的始末根源,随后她露出赞同之色:“他比我想的总算好一点。”

册封为王不是什么暗语,而是一个定规,是从前有过的先例。本朝没有异姓王,唯一的例外是曾经册封情人为王,共享江山的高宗。当时开国不久,高宗一代英主,朝野上下虽然非议颇多,但终究没有拦住。

此后数百年,也不是没有出过同样的事。令男人为后,屈居后宫毕竟不够划算,封王就可以顺理成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义上是君臣,实际上是夫妻,众所皆知,未尝不可。

卫沉蕤不用继续问下去,自己就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了:“他当时初登基,羽翼未丰,年纪尚幼,倘若真做出这种决定,恐怕接踵而来的风暴要更为酷烈,到底是……”

她毕竟是很清楚自家人的。

傅希如也接下去解释:“但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需要我,这件事自然也不必再提,就是过去了。”

卫沉蕤点点头。

于是一切昭然若揭。

片刻沉默就可以解答悬而未决的许多事,卫沉蕤转而问起公主府:“我还没去看过,但愿能如我意。你去过了?”

这不在驸马的职责范围内,不过傅希如确实有空,顺便看过了:“就在我家背后,一墙之隔,现在才动土,没有几个月大概是做不完的,倘若公主想去看,也不是太难。”

卫沉蕤年轻的时候倒是想过自己将来的公主府该怎么修建,不过那时候她一向以为自己出嫁的时候要不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孙女,要不然父亲就已经登基为帝,谁能料想人世无常到这种地步,主持她婚事的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小皇叔。

“有空就去。”她温柔而心不在焉的答应了:“那以后呢?你我要像寻常恩爱夫妻一样,半个月住在驸马府,半个月住在公主府?既然只是一墙之隔,墙上要不要开门?”

这也是早该商量的事。

傅希如欲言又止,卫沉蕤看出他的迟疑,扇子在手心一敲:“总得有些事是真的,否则骗得过谁啊?我晓得你不会中意我,我也不会纠缠你,但你我做好夫妻,好处多得是。”

无可辩驳,于是傅希如也就点头同意了:“好。”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傅希如想了想,接下去:“还有一片园子相通,除了墙上要开门,园子里也要开拓几条路。府里动土是希行在看,我回去会和他说。”

卫沉蕤低声接话:“其实……我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成婚,做谁的妻子了。”

她一生确实坎坷多磨难,被流放的公主比起皇子而言,更容易招致遗忘。倘若她真的甘心,眼下时局又不是这样烦乱,其实终老于无人记得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好。

傅希如几乎跟着叹一口气,但他终究足够敏锐,迅速的明白了一点卫沉蕤话里的未竟之意:“……杜预?”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有时刻会暴露的风险,卫沉蕤想反驳,然而又觉得毫无意义,于是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有一点不甘心。”

傅希如似乎也对自己的这个发现并不放在心上:“他没有成婚,先是因为废太子之事的牵连不好议亲,之后就是孤身到了现在。他兴许和你一样。”

或许是因为自己眼下就有一团乱的人和事要处理,傅希如说起这些也照样云淡风轻,甚至叫人觉得他未免不近人情。

不过卫沉蕤眼下也并不需要别人对自己唏嘘,下意识捏紧了扇柄,自言自语:“我知道。”

当年是每个人都别无选择,不过即使是眼下似乎获得了更多自由的时刻,卫沉蕤仍旧毫无选择。所有人都说她父亲是个乱臣贼子,悖逆人伦,妄图弑君,而现在无法否认的是,或许确实如此,且这一系血脉流传下来,到了她身上。

杜预如何,实在无关紧要了。

公主甚至有些感激傅希如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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