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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56)【CP完结+番外】

作者: 薛直 阅读记录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但却知道不可轻易放弃。可卫燎掰开她的手指,又望着她笑了笑,抬头去看还余一线金边包裹着的天际,长长叹了一口气:“那都一样,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他要……只怕他从此之后,要的我都给不起。”

他直至今日才知道,争斗并非都缠绵,也可以血淋淋,一句话就是一个血坑,从皮到骨都被挫成灰,是咽下去穿肠的毒药,是把他投进火堆的仇恨,是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会珍视你,所作所为,要的是你的疼痛,你的死亡,你后悔不迭却无从挽回,无数次巡视过去,都找不到裂隙的源头,只能生受了。

这代价太考验人的心志,而这酷刑才只是一个开头。

他说的狠话叫紫琼心惊肉跳,转头却来端着一张迷茫的脸问她:“你说,我到底从哪儿就开始错?”

这紫琼无以应答。

她不知道。

卫燎仍旧在喃喃自语:“是我不该生在皇室,还是我应该是个女儿身?是我不该入储,还是不该学会如何做个好皇帝?我自然不是个好皇帝,可终此一生,也无法摆脱了……”

紫琼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眼泪直坠而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卫燎说这些话,简直好似疯魔了。

而他是不会疯的,他正因清醒,才试图找出一个真正的解法,这一切的根源,想要有个法子把逐渐长成根深叶茂的这麻烦连根隔去,从此再不烦忧。

他没说是不是自己不该对傅希如存有私情,盖因这已经无可改变,是命中注定的了。

于是一切又变成他的死不悔改招致这一切,追根究底,还是他的错。

这一刻紫琼和卫燎想起的是一样的事。

卫燎少年时候就和傅希如纠缠在一起,先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到晚年深受废太子的打击,因此对刚入储的幼子教育的分外尽心,也即是说,分外标准。

他是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帝王的,且成功在位将近五十年,人老而甄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何况只是太子的情事。

傅希如出身虽然好,但与未来的皇帝相比,不过轻如鸿毛,先帝并不把他看得太重,只是仍旧上了几分心,召见过,露出一点意思。

卫燎太清楚父皇能做到什么地步,在紫宸殿里跪过一天,什么话也不说。

他是知道赌运气兴许先帝也不会做什么,可却不能等着旁人来告诉他消息,告诉他傅希如逃过一死,而非得要自己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求得先帝放过这件事。

他知道先帝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即便说了也不会博得信任,不如用这行动表态。

别碰他,碰他也就是要卫燎的命。

卫燎当然知道自己这抵抗多幼稚,先帝倘使真的杀了傅希如,他又能真的殉情吗?无非是从壳子里死掉而已,活还是一样的活,将来也照样称孤道寡,高处不胜寒。

他既不能弑君父,又不能篡帝位,就是像传说故事那样泣出碧血来,也是不大可能的。

好在先帝终究没有动手,不过是扫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一笑:“你终究有一天会后悔的。”

那时候卫燎还不明白他会为了什么事后悔,虽然大概明白先帝并非嘲讽,也并非诅咒,只是作为过来人劝告一句,听与不听全在他自己,甚至不如说是一个意兴阑珊的预言而已,但那时他自然不可能信。

这事过后卫燎有好一段时间躲着傅希如,不肯让他发现自己膝盖上的淤青。在宫里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像样的,值得称道的牺牲,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

况且那时候他还是稚气未脱,天真可笑,只以为只要有这颗心,往后什么都不必害怕。

后来时移世易,他这颗心从无变更,但那居然已经不很紧要了,要命的是其他事,其他人,其他东西。

都说有情人之间一根针也插不进去,而他和傅希如之间,简直是远隔重洋,这深海是一片沸腾的滚汤,不是越隔越远,就是投身鼎鼐,化成白骨。

卫燎不知道傅希如选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唯一会选的路。

他早就不畏死亡,怕的只是要独自死去。

紫琼因想起这桩旧事,而生出许多感慨,一时之间晃了神,卫燎却转瞬就恢复过来,摇摇头,无声的拍拍她的手聊作安慰,旋即往中书省的方向去了。

中书省在宣政殿侧近,与紫宸殿相隔不算远,不过往常卫燎出行,自然是吩咐备好车驾,到了时辰过来,中书省内也心中有数,迎候就是了。

或者径直宣召到紫宸殿,像这样自己一路走过来是从未有过的事。

紫琼看着他去的方向,又想起他说要颁一道旨意,茫茫叫人往中书省赶去,好歹先叫哪儿的人知道,紧赶慢赶,总算抢在卫燎进来之前排了个班次恭迎圣驾。

卫燎却无心应付这些虚礼,径直上到都堂,解了薄斗篷,开门见山:“拟一道将清河公主赐婚傅希如的旨意。”

堂下面面相觑。

卫燎蜷起手指,渐渐感到一阵冷气灌注到全身,他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将来又会是怎么个情形,想了想,加了一句话:“既然是公主的喜事,就给她换个封邑吧,换到汧阳。”

这就是说从此这位公主要称汧阳公主了。

底下听候吩咐的重臣由中书令带头,默不作声的交换了一番乱糟糟的眼神。

卫燎也不去看他们的表情,说完了就站起身走出门去了。

汧阳县是他送卫沉蕤的新婚大礼,而答应这件事,就是他对傅希如的致意了。

你既要一个婚姻,我就给你一个完满无缺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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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唉,其实卫沉蕤和卫燎长相大概也就是能看出来是一家人那种程度。

卫燎:这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我大哥没死就好了。

卫沉蕤:醒醒,我国也丢不起这个“某在藩亲王因无法与情人约会而造反”的脸。

傅皇后:喂?欸!是我,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入宫吗?

李才人:这许多人的电影,我就现在不想有姓名。

第四十八章 制书

汧阳公主的婚事虽然说是大事,可到底只是卫燎的家事,他是长辈,只要做主,那谁也说不了一个不字。即便事出突然,可中书省还是尽快送来写在竹简上的制书,卫燎只需写个“可”字,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一夜未眠,早起又看到这个,难免动作慢了几分,抬手从御案上拿起竹简仔细端详,先看过傅希如的名字,又看汧阳公主这个封号,迟迟没能提笔,干脆往榻上倒下去,两眼无神,照样辗转反侧。

这制书颁下去,后面的事,卫燎也就都可以看见了。傅希如要娶妻他并非没有预料,但总以为那是将来终有一天的事,而非迫在眉睫,其人选也并非近在眼前。

早在傅希如回来的时候,他就和裴秘商议过,拿捏不准那封使卫燎不得不召他回京的意味深长的信里,傅希如的底牌到底是哪一张。如今能和他作对的人着实不多,数一数,无非那几个心头大患。

再或者不是这些人,而是借靠旁人的势力,来亲自犯上作乱。

这都不算什么,卫燎作风险峻,不觉得舍身成饵有什么不对,何况那人是傅希如。

直到现在谜底近乎揭开,卫燎才察觉傅希如决心之深,甚至不敢再相信自己现在就看到了全部,不能相信傅希如这就叫坦白。

他一向是知道傅希如有多能忍,却不知他谋算能到这种地步,心地更是如此坚硬,从一开始就在骗他,眼下更是毫不犹豫的就来伤他。求娶卫沉蕤也不过是他的一步棋,那接下来呢?

当年废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盖因他在储君位多年,经营日久,如果不是和先帝所差年岁不多,以至于等待无望而渐生不臣之心,也就没有卫燎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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