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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生花下轮回苦/不完全人类(3)+番外

作者: 小和尚的师父 阅读记录

然而,造化弄人,我站在空荡荡的病床前,身边站着养母的主治医师。

“节哀,她走得很平静。那个,你舅舅,他刚来办理了手续。医院这边留的第一联系人是他,对不起贝贝。”他轻轻的拍了拍的肩安慰我。

“谢谢李医生。”当时的我十四岁的年纪,很多事情确实有心无力。我盯着那个她躺了半年的床位。因为需要消毒,床位暂时被四周拉起的帘子隔离开来,一切都变得昏暗一些,那么不真实。

她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即使是在最后已经憔悴不堪的时候,她仍然会在锁骨那里抹上一点茉莉香味的香膏,很淡,有些甜丝丝的味道,那是她一生的味道。现在却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在了。

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归功于她的“家人”,就像是一群恶心的耗子,不知道从那个阴暗的角落爬出,叽叽咕咕的吵闹着如何瓜分我养母的财产,甚至在葬礼还没结束就大打出手。

他们禁止我与养母的一切接触,甚至一度想要假装我不存在,处处防着我这个养女瓜分他们以为应该属于他们的遗产。

所以当出现在那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灵堂里时,他们全部都是如狼似虎恶狠狠地盯着我,但是他们也明白不得不接受我的出现,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这位“家人”一无所知,遗产在那里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亘古不变。

我从书包里掏出养母生前立好的遗嘱,站在养母的遗照前一字一句的读着。内容很简单,没有遗产。

“怎么可能?!我不信,!她那套房子呢?!当初老太太可是都没有留给我们家老大就给了她,房子呢?!”一个女人听完后激动地大喊。

“这么多年她一分钱都没有存下来吗?你个小妮子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拿了?”她身边的那个猥琐的男人接着冲我吼。

我把两份一样的遗嘱的其中一份扔给了那个大叫的女人。“这份遗嘱公证过,你们自己看,有什么疑问自己解决,我要带我妈走了。”说完我准备抱起灵桌上养母的骨灰盒离开。

他们一拥而上,像是野狗争抢着撕咬一块肉。当然,也会有一部分人拦下了我。那些人的面具终于被撕破,丑态毕露。

我被无数的手指头戳着额头、脸、肋骨、脊背,有人拽我的头发,有人扯我的衣服。

“啪!”还有人,打了我一巴掌。

我停下奔跑,弯下腰扶着双膝喘着粗气,脑海里并不愉快的回忆暂时停止。前面,那个大十字路口还不见身影,我调整呼吸,准备再来一段冲刺,一定很快就到了,一定可以见到。

被人猛地在奔跑中从后面拉住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例如,现在,我整个人因为突然失去平衡向后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被人拉着,活像是一个即将被扔进垃圾桶的破布娃娃。

心头燃起愤怒,我转过头,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放开我。”

他真的松开了我的手,我咬着后槽牙,忍者脚腕处涌上来的刺痛,双臂撑着地面,撅着屁股准备爬起来。

“千万别骨折。”我小声嘀咕着。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吭哧吭哧的爬起来,没有丝毫要帮我一下的意思。

“有事,我骨折了,送我去医院。”我看着路边停着的那辆车,为了见养母的最后一眼,管他是佛是魔,目前最快的方法就是这个了。还没有完全站直的我也顺势又坐回了地上,抱着脚腕开始哀嚎。

他一下子愣在那里,想来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人。

“小逸,回来。”车窗不知何时落下,车里传出一句话。

就在我以为会被抛下的时候,毕竟那位叫小逸的眼镜男已经往回走了。可是他并没有上车,只是趴在车窗上,好像和车里的人商量着什么。

夏日的青石板被暴晒过,说实话,坐在地上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感觉屁股马上就要被烫熟,下一秒就能闻到烤肉的味道。

幸亏他们最终达成一致,我可以搭车了,眼镜男抬手示意我过去。

“你不介意坐前面吧?”

“不介意,送我去云济医院。”

“好。”

☆、就是这么巧

车刚进医院,不等他们把车停稳我便急慌慌的推门下车。

我尽可能快的跑向门诊大楼后面的住院部,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养母生病的半年间,我风雨无阻。

电梯前永远是长长的队伍,我果断放弃,准备爬楼梯上去,我记得是在八楼,楼梯口左数第五间病房,最里面靠近窗子的床位。

我站在病房门外,突然很害怕推开它。万一,这些只是个荒谬的梦,这扇门后面她真的在吗?

我正犹豫不决的地站在门前,一只手越过我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贝贝,是你吗?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似乎想下床来迎我,但是刚挪了一下身子整个人就有些不稳的要滑下床来。

我正想走上前去扶她一下,但是有个身影迅速的从我身前闪过,快我一步扶住了养母。

“哎呀,是嘉铭呀,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来了嘛,你那么忙,我没什么好看的,都挺好的。”

“那就是贝贝,你还没见过她。按理说,她还得叫你一声哥哥。”养母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的低下了头,双手攥紧了被子。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哥哥,这位哥哥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神经质先生。

“呦,你看你这一身,这是怎么了?”我走到她床头,不着痕迹把他挤到一边,养母的注意力回到了我这里。

“我没事,不小心跌了一跤,待会洗洗就行了。”我握住她抚上我脸颊的手。

我能感受到她因为过度的消耗而明显突起的关节,她的脸颊也已经有些凹陷,皮肤变的粗糙,已然不见往日的光彩。

“今天语文老师请假了,最后两节课改自习,我和班主任请个假就先回来了。”我随意编了个谎。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能总是麻烦你们班主任,知道了吗?”她略显粗糙的双手握着我的双手,语气有些严肃的说着。

我默默地点点头,她笑着拉我坐在床头。

我坐在床边,抬头便看见墙上的时钟,已经三点五十分了,只有四十分钟了,我能做些什么呢。

身为医生的我经历的死亡比常人多了许多,都说医者仁心,可是面对患者的离去,更多的是无力感,是无法挽回的无尽的懊恼。

已经知道结局的我,面对此时的养母,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确诊为胰腺癌到现在,前后大半年的治疗,好转后的欣喜,恶化后的绝望,反反复复,到现在,其实养母已经放弃了。

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吧。

现在的我,珍惜这最后难得的四十分钟就可以了。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我靠在养母的肩窝,那里有记忆中熟悉的味道,甜丝丝的茉莉花香。

我在床头坐着,腻在养母的肩头,开始打量他。

总觉得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哥哥有些神经质,比如现在,整个人跟个柱子一样立在那里,再加上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又长的极好看,真是,真是碍眼。

重点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有什么哥哥,亲戚先不用说,本来就是一点往来都没有,再说邻居,也不可能,都是乡里乡亲的,哪里会有这么个出彩的人物。

算了,管他呢,过了今天,谁理他呀。

反正上一次也是这么过的,也不错呀。

“贝贝,我有点困了,我想先睡一会。”她好像一下子困极了,眼皮耸拉着,整个人一点点的顺着床往下滑。

“好,那你先睡会儿。”

我把床摇平,给她盖好被子,仔细的掖好被角。她躺在那里,均匀平和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