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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要做一个高冷的作者(2)

作者: 黎欢 阅读记录

所以翰林院的学士从来都看不起话林院的阁士,认为对方干的都是不入流的行当,写的都不是什么正经话本;而话林院的人纷纷表示就喜欢对方看不起他们又干不掉他们的样子,他们认为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而皇帝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他们的“读者”,哄得皇帝开心就是哄得全天下人开心,至于话本正不正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双方明争暗斗互怼了十几年,终于怼到了老死不相往来。

这会儿的阳光有点烈,不太适合睡觉,张无显喝完一壶碧螺春,终于舍得挪动了一下屁股。

他颤巍巍的扶着桌沿站起来,拿过手边白得发光的象骨拐杖狠狠地敲击地面,一双不服老的眼从两撇白眉下扫过来,声音夹着腐朽的苍老感:“咱们陛下为了棠国的繁荣兴盛,亲自出征尘国,身为陛下的子民是我们的福分,我等身为话林院的阁士,理应为陛下分忧解难,后天就是陛下凯旋之日,你们必须在今日完成手中的话本,我会命人整理好,待陛下归来之时一并呈与他看。”

张无显是掌管话林院的老先生,89岁高龄,脸上的皱纹比水分还多,因在皇帝年幼时教过他几天书,被人尊称为“太傅”。

话林院里的人平日里都不太敢大声和张太傅说话,倒也不是畏惧他的严厉,而是他这个人太过“弱不禁风”,一看就是半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的人,大家都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大没拿捏好力道,一句话把他给喷死,皇帝怪罪下来小命不保。

院子里的三十几位阁士唯唯诺诺的应下了张太傅的话,开始奋笔疾书。

陆茗把歪到一边的乌纱帽摆正,也跟着拿起了笔。

被陆茗穿身的那个家伙只给她留下了七个字:棠国六年间,陛下。

嗯,你没数错,不多不少,刚好七个字。

陆茗左手摊平纸面,右手执着笔,低头冥想……

离上交话本的时间越来越近,陆茗只有小半天的时间构思,时间很紧,但好在那个家伙被穿前把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交代清楚了。

至于剩下的剧情……

那是什么?能吃吗?

身为一个甜文作者,怎么能连那点小事都办不到。

我们的宗旨是:甜!甜!甜!

第3章 姑娘,我内急。

陆茗想起了她那篇被锁的校园小甜饼文,她觉得自己那篇文的核心价值非常高,把背景换成古代,那就是妥妥的一篇“皇帝独宠我一人”的宫斗甜宠文;换成商场,那就是霸道总裁小娇妻的宠婚文;就算扔在远古乡村,那也是一篇金手指大开的土著文。

反正就是换汤不换药,都是这个理。

她于是写得更畅快了。

把一本十几万字的小说浓缩成几千字,难度不是很大,也就隔了一个大纲的距离,要不是因为常年都靠键盘打字,书写能力退化了,陆茗觉得自己的速度还能更快,毕竟不想日万的作者都不是好作者。

临近伴晚,陆茗完成了她的大作,气定神闲的丢下笔,伸了伸懒腰,一回头发现,大家都哭了。

起初大家都哭得很小心很压抑,只如蚊鸣般低低的抽泣,随后感情爆发,终于克制不住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跟送葬场似的。

其中哭得最感人肺腑的还属陆茗左手边的一位壮汉大叔。

大叔满脸横肉,两行清泪从豆大的眼眶里滑落在纸面上,止都止不住。他一边题字一边哽咽:“如此悲惨令人心痛的结局,想必陛下一定十分喜欢。”

唉,谁说作者不是性情中人呢?在她们现代,用情至深写虐文还把自己给虐哭的作者已经是稀有物种,大家一般都是选择写宠文把读者给甜哭的。

在一片哭声中,张太傅很淡定的从后厨拎来一小袋茶叶,打开盖子,丢了一把到壶中,舀了舀,重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这才吩咐阁士们把写好的话本交上去。

大家动作非常一致的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把写好的话本叠整齐上交给太傅。

陆茗其实不大明白自己穿越到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她很懵逼也很迷茫,但据说交了话本后,就可以去吃晚饭了,她觉得很高兴,连带着对穿越后的生活也充满了希望。

可陆茗的这个“希望”并没有坚持多久,原因是她去吃晚饭的路上被一位小哥给拦下了。

这位小哥叫张无鸣,是张太傅唯一的儿子。

张太傅老来得子,对张无鸣给予厚望,做梦都想让他成为棠国的第一史官,起先张无鸣还安安分分的跟在他爹身后念了几年正史,奈何读书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身边尽是些写野史编话本的阁士,没多久张无鸣就被同化了,整天跟着他们这些阁士厮混。

他于是厮混成了一个鬼才,专注于编写风月话本,是风月话本界的杠把子,尤其擅长编造侠士和各类绝色美女的旷世奇恋,私底下还出版过几本书,深受青楼姑娘和寡妇所追捧。

陆茗对张无鸣没什么偏见,但张无鸣喊了她一声“陆小茗”,这让她很郁闷。

身为一位作者,对人名那点破事可是相当敏感的,这就好比王小二怎么也当不了男主角王小红永远只能是卖花女一样,名字中加了一个“小”字的人,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主角了。

张无鸣把耷拉着脑袋的陆茗带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里。

那里有个很大的池塘,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将两人的影子倒映在里头,上边还落了些粉色的花瓣儿。

张无鸣一度很紧张,他松开陆茗的袖子,神经兮兮的张望了一遍四周,待发现没人了以后,才凑到陆茗耳边偷偷的说:“陆小茗,咱们陛下要回来了,这两天京城里不太平,宫里更是不安全,你晚上回去务必把门窗关紧,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走出房门,记得了吗?”

陆茗提了提有些宽松的裤腰带,没什么诚意的问:“为什么啊?”

她也就随口一问,并不是很想知道原因,但张无鸣仿佛来了兴致,当真什么都告诉了她。

像张无鸣这种写风月话本的读书人,消息都特别灵通,什么都知道一些,但又什么都知道得不全。

张无鸣语重心长的对陆茗说:“咱们棠王陛下三岁丧母五岁丧父七岁登基九岁死兄弟,平生最厌欢喜剧,就是看话本那也是挑结局最凄惨的看,恨极了别人的背叛。”

张无鸣说到关键处,停下来叹了一口气,继续接着道:“两年前,尘国的国君将他的小女儿秀德公主,也就是现在的梁贵妃送来棠国和亲,希望两国能结友谊之帮,但秀德公主其实是另有心上人的,据说她的心上人是尘国大将军之子曹吉,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长得比咱们陛下还要俊上几分,秀德公主是万分不乐意,但迫于她爹的压力,最终还是嫁过来了。”

“可是这才过了短短的两年,悲剧就发生了,梁贵妃不愿与自己不爱的人厮守一生,老死在深宫里,于是忍不住和曹吉私了通,还怀了他的孩子,曹吉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竟唆使他父亲劝说尘王与梁贵妃里应外合,企图吞并棠国。”

张无鸣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今早出去溜达,路过城门时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城墙上的首级,那曹吉长得确实英俊,只可惜死得太早,可怜了那唯美的风月。”

有些话张无鸣并没有全部说完,但根据基友给自己普及的古穿文套路,陆茗大约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此刻,陆茗心中滋生出了两个想法:第一,如果她非常不幸的是个女主,那她就委屈点,担起女主的责任,感化一下拿错虐文剧本的皇帝陛下,拯救苍生;第二,如果她只是个路人甲,那大抵就没她什么事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晒太阳就绝不工作。

打定主意,陆茗沉默的低下头,趁着张无鸣长篇大论的这个空档借湖面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一下自己到底穿成了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