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着这小娃好生教着，等到十五六岁时，便赚上几千两也是容易的。
可假若她真的是什么公主之女……不，段太太压根不敢想下去。
段太太不敢想，可有人替她想，钱掌柜哈哈大笑道，“我只说段家心狠手辣，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家，连公主之女也敢拐买了，还称有什么卖身契！要不咱们到公堂上去说说，把你那卖身契拿出来瞧瞧？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写的！”
只一瞥，他也能看出那个小女娃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而他家小世子能说谎么？若是寻常的小女娃，能让小世子大老远的专程来救人么？
本来他还打算日后再想招对付段家，没想到段家自己已是一脚踩进了死路，这劫掠皇家贵人是个什么罪名？就不诛三族也得满门抄斩吧？
段家那些下人听了纷纷色变，赶紧看向主子段太太。
段太太心里更是发虚，强撑着架子道，“姓钱的你信口雌黄！罢了，老娘不跟你废话，你们！你们这些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老娘上！把他们都拿下，一个也不留！”
这死小孩什么郡主的话一说，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万一真被他说中了，段家顷刻便是塌天大祸，既然这般，不如把这些人都留下！
主子有命，段家护院们心里虽嘀咕，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只是阴奉阳违，着实的敷衍。
这一个是侯府的，一个是公主府的，都是他们八辈子也够不着的贵人，现下却要让他们围攻贵人？就算好些人是光棍一条卖身段府的，这心里也难免犯怵，皇家威严是他们这些草民能冒犯的？
钱老九瞧得清楚，提声叫道，“你们这些人可莫犯傻，段家已然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这是料想没救，索性再扑腾一把，可你们又不姓段，何必替他卖命？就是自己不想活，可也得想想家□□儿，难不成就为了那几两银子，把一家人的命都送了？”
这话却是说中了好些段家下人的心事。
段家财大气粗，手辣心黑，待下人雇工也刻薄得紧，只有少数几个心腹倒是吃得满嘴流油。至于寻常家丁，一年到头也不过二三两银子，可若是被挑了毛病了，那遭的罪可就大了，扣工钱饿饭打板子这些都是日常。
若钱掌柜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可真犯不上为了段家把命搭上……一大半的人都在心里盘算着，今夜回去就收拾细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总不能跟着段家一起死，这般想着，那更是出工不出力，光摆架子乱吆喝，实则暗中放水。
本来段家的家丁护院就比不上郦家的人勇武，又军心涣散，这下更是压制不住，眼瞅着南北货行的人护着两个小娃就到了园子的大门边上。
眼瞅着胜利在望，货行的几人冲上去就将守门的拖住，打开大门。
一行人刚冲出段家，街头一群公差提刀按剑，气势汹汹，呼拉拉地围了上来。
“是哪些凶徒竟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
长阳城里的衙差，说是一群酒囊饭袋绝冤不了他们，一个个杀只鸡的胆量怕是都够呛，平时也就是在街上收收小商户们的孝敬，大商户都轮不着他们……都孝敬上官去了。
别说货行的那些小伙儿了，就是钱掌柜这样的老头子，一个都能顶他们十个，然而这些蠢蛋再无用，也还披着一身皮儿，若是打了碰了，那性质可就大不一般了，郦家现下可没打算杀官造反呢。
钱老九不慌不忙，抱拳大声道，“这位差官，我们是定海侯郦府的人，我家小世子在街头玩耍，却被段家给拐带进府，还虐带打骂，我等身为属下，自然要尽忠尽义，上门讨要小世子，谁知那段家太太却死不认帐，恰好我家小世子机灵，自己逃出来跟我等会合……还救了一位贵女，这位贵女我家小世子认得，是京城泰宁公主之女。几位差官来得正好，这段家狗胆包天，居然敢私自劫掠皇室郡主和侯府小世子，按罪该满门抄斩！”
这些人原本气势汹汹，收了段家的好处，听段太太派人报信说是有凶徒无赖上门抢人，这才纠集了人手准备给段家卖个好的，却没想到那对家来头更大，定海侯郦府！
就算定海侯府这些年落没了，那也是曾经的海上军神，说起来哪个不服？旧部亲友遍布军中，轻易得罪不起的，更不用说，段家还作了个大死！
郡主啊！
这得有多大的胆子，敢掠卖小郡主！
那跟在差官身后的段家报信人不知后头的变化，只当钱老九信口开合，急道，“王捕头莫信他鬼话，哪来的什么郡主？什么小世子？定是他看着段家有银子想来上门讹诈……这般的逮进大牢里打上一顿就什么都招认了。”
为首那位捕头阴沉着脸，目光闪动，还未有所动作，钱老九就高叫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小世子和小郡主的消息咱们已经派人火速传到京城，只怕几日后便有人来迎他们回京，王捕头可要看清形势，莫要放跑了这大逆不道的罪犯全家才是！”
这条街虽小半都被段家占了，可还是有其他的住家，再加上跟着这队衙差出来看热闹的长阳城闲人，少说也有上百人都听到了钱掌柜的话。
就算王捕头有那个狗胆子想要跟段家同流合污，也得考虑看看消息传出去自己的小命能否保住，倒底是官场中人，略一琢磨便下了决断，回手一个巴掌打在段家来人的面上，破口大骂。
“贼喊捉贼就是你！来人！把段家大门给封上，看紧了，免得让这些大逆之徒跑了！”
第108章 他真的是你舅舅
“果然是老天有眼！”
“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报应！”
“听说这段家不长眼，先前掠卖那平民老百姓家的儿女, 他家势大, 没人惹得过也就罢了，这回却是绑了个不得了的贵人家的娃儿！”
“是呢是呢, 听说不是一个，还是两个！”
“听说还是公主家的女儿呢！”
“这下被抓进去大牢里, 段家可翻不了身了吧？”
“这也难说，听说段家的靠山，可是拐着弯的靠上了皇后娘娘的娘家！”
“就是皇后娘家，也保不了他们这般的大罪吧？这可是要满门抄斩！”
“那段家掠卖的可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外孙女？皇后娘娘又怎么能饶得过他们！”
“来了！来了！段家人过来了！”
“诶, 你别抢我的烂菜叶，那边地上有堆牛粪可以去拾嘛！”
段家人被绑了手, 如一串鹌鹑般地被衙差们押解着，个个脸色灰败，如丧家之犬。
傻少爷段天才脸上还带着青肿，段家被抄，他却不懂, 只当是大胆的强盗要抢他家的银子, 那自然是拼命挣扎反抗的……
长阳城衙差们的消息自然是比寻常老百姓要灵通得多, 知道如今段家人再没了翻身的机会，哪里还会跟这傻横的段天才客气？上来几个大耳光, 狠踹上几脚, 再傻再横的也老老实实了。
这会他们押着段家人从段府里出来往府衙去，一路上围观的老百姓那是成百上千。
段家人行事狠辣, 结下的仇家无数，此时段家倒下，先前那些心头暗恨的这会儿都涌上了街，甚至还有好些人都是得了信儿走了半宿的路，就为了能逮着机会亲眼见着这段家的下场。
指指点点，朝着段家人唾骂的都算是文雅些的，更多的是扔烂菜叶牛马粪土坷拉和石子的，方才路过一条商铺街，还有人放鞭炮呢！
不算长的路，倒走了有一个时辰。
长阳城知府望着被带进府衙的段家三位主子，头上沾着烂菜叶，身上被泼了潲水，背后还有黄色可疑的印记，人还离着几十步远，那臭哄哄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大人救命，小人是冤枉啊……”
知府皱着眉，捂着鼻子，看也不看一进来就扑跪在地求饶的段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