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在车上备有早餐。”他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将就一下。”
她摇头:“不介意。”
大抵是因为天气不佳,出行的人不多,前往“涟湖烟雨”景区的车辆也少。
吃过早餐后,星伊望着天边聚集起来的乌云,偶尔有三两只鸟在厚厚的云层下低低地飞过,她便觉得心里有些郁闷:“这天色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现在出门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邵廷之手握方向盘,两眼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闻言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淡淡的语气难掩笑意:“既然是‘涟湖烟雨’,如果真的飘起细雨来,你不觉得很应景?”
“你真这么想的吗?”她回过头看他,却意外撞见了他幽深如墨的眸子和一片晴朗的笑脸。她愣了愣,继续道,“你这个人……天生就这么乐观吗?”
邵廷之收回视线,几不可查地摇头:“不是天生乐观,而是因为……难得佳人有约。”
星伊一怔。她又看到,他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浅淡,却让她过目难忘。
意外地,抵达景区后,天边的乌云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湛湛的蓝天。
景区门口有很多出租自行车的店铺,也有许多共享单车。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用便宜实惠的共享单车。
进入涟湖区域,首先要通过一条不足两米宽的小道,而道路旁边就是柏油大马路。
此时秋阳当空,照得大马路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幸亏小道两边植有不少树木,树叶棽棽,凉风习习,日光并不灼人。那光影从筛子般的树叶间落了下来,反倒斑驳细碎,如同金子铺了满地,煞是好看。
因为是出来散心,两人骑得很慢。
星伊时不时侧头看一眼旁边儒雅清隽的男人,平静的内心莫名泛起一阵涟漪,而且那涟漪越来越多,越聚越高,似是要掀起汹涌波涛。
那句想要跟他说的话,却始终像是被粗砂碎砾堵住的河流,怎么也无法从她嘴里畅快而出。
她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而又缓缓吐出。
邵廷之突然问:“为什么想要约我来这里?”
星伊用余光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如常,并无异样。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单纯只是觉得这里环境很不错,适合散心,也挺适合约会……”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一秒的怔忪过后,她使劲踩下脚踏板,不消片刻便把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邵廷之却刹住车,一脚仍旧踩在踏板上,一脚踩着地面,就这么专注地看着阳光下她越缩越小的背影。
秋风拂过,她的长发随风飘起。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可他偏偏觉得她柔软的发梢近在咫尺,轻轻抚着他的脸,留下微微的痒。
她刚刚说,这个地方不错,适合……约会。
他弯了弯唇,然后重新踩下踏板,追随她而去。
☆、意外事故
不多久,两人便来到涟湖湖畔。
从稀稠不一的树桠枝叶间放眼望去,辽阔的湖面涟漪层层,在阳光的照耀下,似是碎光流金,泛着耀眼的光泽。
星伊一边缓慢骑行,一边微眯着眼欣赏秀丽的湖光水色,那因为工作不顺而持续了好几天的低落情绪瞬时间消弭了一大半。
她已经从刚刚口误带来的暧昧中缓过来了,此时与邵廷之同行,她丝毫不觉尴尬,至少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哪怕一丝的不安。
邵廷之倒也不去挑明,只静静地陪着她骑行。
骑了一段距离后,星伊后知后觉弥漫在两人间的安静甚是诡异,于是寻思着找话题聊,以此打破这片沉寂。
她想了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不工作的时候,你平时有什么娱乐活动?”
邵廷之偏头看她一眼,似是笑了一下:“备课,看书。”
“就这样吗?”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觉得单调乏味?”
“习惯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星伊听言,睫羽轻轻颤了一下,与此同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她又疼又喘不过气来。
习惯了……简单而平凡的三个字,却让她的内心生出一股凄怆之感。
相识这么久以来,她所知道的邵廷之是温和的,温柔的,温润的,待人和气谦恭,从来不会示人以不好的脸色。他还经常笑,笑得那么好看,让她多次失神。可是她却不清楚,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真的是……单调?清冷?
见她轻轻拧起眉头,像是在沉思,车速慢了下来也不自知,邵廷之心下觉得好笑。
他突然想告诉她,其实最近他的生活又多了一项娱乐活动——聆听她的“夜遇晚归人”,可话到了嘴边,他到底还是把它压下去了。
他知道,她的节目不太顺利,许多听众对她这个新人的评价都不太乐观……难得与她出来散心,他不想聊工作,更不想提起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之时,一道粗嘎响亮的摩擦声从前方转弯处传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前方那一辆刹不住气势的单车犹如脱缰的野马,径直而猛烈地朝两人冲过来。
“小心!”星伊听到一声低喝。
还是熟悉的声音,此时却带了几分低沉和严厉。
与此同时,她听到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呲呲”声,听起来很是刺耳。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就在这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她已经摔倒在地,灼热的疼痛感随之而来,几乎遍布她的全身。
邵廷之几乎是扔下单车的。
他在星伊的旁边蹲下,把她从坚硬的地面上抱了起来,让她的上半身依靠着他。
“疼不疼?”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暗哑。
星伊在他的怀里依偎了片刻,看到周围聚集起来的人群,还有同样摔倒在地的单车,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身上的疼痛感也愈发明显剧烈。
她的眼眸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可她依旧咬紧牙关,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疼。”
她虽这么说,邵廷之却知道她在说谎。
怎么可能不疼呢?她的皮肤本就娇嫩,而地板又那么坚硬粗糙,遭遇如此沉重而猛烈的一个撞击,她的手臂、膝盖和脚踝都免不了擦伤,而且伤口处的表皮已经破损,露出模糊的血肉。
他垂眸看着她眼眶泛红,却又隐忍着不流泪的模样,心里蓦地一紧:“我带你去医院。”
话音一落,他就听到侧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卧槽!老子一定是出门时忘了看黄历,这样都能被撞到?!”
两人这才循声看向罪魁祸首。
那人头上戴着头盔,身上穿着紧身的衣裤,护膝、护肘、手套、运动鞋一应俱全,一看就是单车竞技一族。
难怪他骑自行车像是开奔驰一样。
然而,他的车技显然不太行,至少不够专业,否则他的山地车此时也不会跟他一样摔倒在地,两只车轮还在悬空高速旋转着,似在拼尽全力呼救。
对于他的怨天尤人,邵廷之只淡淡回了一句:“这位先生,请你搞清楚状况,被撞的不是你,而是这位小姐。”
“什么鬼?”单车男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然后拍了拍手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都摔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我搞不清楚状况?”说时,他还煞有介事地撸起袖子,将他的“伤口”昭示给周围的人看。
看热闹的人见两厢颇有对峙的架势,忍不住窃窃地议论起来。
邵廷之对此恍若未觉。他收回凉薄的视线,一边察看星伊的伤口一边字字珠玑地冷声控诉:“首先,这里是景区湖畔,不是竞技车道,你高速骑行,是你的不对。其次,转弯处逆向行驶,还不减速,作为一名单车竞技爱好者,你难道不懂交通规则吗?还是说你嫌自己的命太长?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