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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珠(152)

玉壶连忙拉着她往后躲:“这春日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郡主,您身子刚好,别淋了雨。”

嘉柔拂了拂身上的雨珠,看着眼前的大雨,慢慢平静下来。她最初的确生李晔的气,但她要亲口问他一切。她要他知道,自己不是一株只会依附的娇花。她也是树,能跟他并肩承担风雨的大树。

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

她对玉壶说:“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等过两日,三娘子与大嫂进宫,你私下去拿一件她的贴身之物来,记得别被人发现。莫大夫那边,继续派人去请。”

“郡主是怀疑……三娘子也……?”玉壶欲言又止。毕竟这么多年李慕芸也没有生育子嗣。她身在皇家,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可能都不知道。

“不管是不是,查验一下就知道了。所以我今日才帮她,或许以后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嘉柔淡淡地说道。

*

南诏已经开始进入雨季,阳苴咩城连着下了好几日大雨,路上变得十分泥泞。

木诚节跟几个幕僚在前院商议边境的布防和兵改的问题。自从那个叫赵义的幕僚来了王府以后,提出许多新锐且有效的改革办法,短时间之内,便得到了木诚节和几位族领的赏识。

木景清去见过木诚节,撑伞回到崔氏的住处。孙灵芫和阿常在里面,剩下的人都守在外面,他也就没有进去,只在廊下走来走去。他是不信神佛的,阿娘却常年吃斋念佛,平日没少做善事。希望佛祖看在这个份上,能保佑她长命百岁。

过了会儿,孙灵芫从屋内走出来,木景清立刻迎了上去,问道:“如何?”

孙灵芫看了看周围,觉得此处不方便说话。木景清拿起墙角的雨伞,拉她走到后院无人又空旷的地方,整把伞都置于她的头顶:“你现在可以说了。”

孙灵芫看到他的肩膀后背都被雨淋湿了,皱了皱眉,然后才说:“在王妃使用的澡豆,香料和衣物里面,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药物,证明还有人每日不断地在下药。幸好王妃中毒虽深,但发现得早,还不至于没救。心痹之症也多半是因此而加重。我和王妃身边的常嬷嬷商量,先不动声色地换下这些东西,再暗中观察,抓住下毒之人。”

木景清点了点头:“你们做主便是。可有需要我和阿耶的地方?”

“王妃的意思是,云南王日理万机,这些事就不要劳烦他了。等抓着人以后,世子负责将她的幕后主使审问出来,再告诉在长安的郡主就是。”孙灵芫将他举伞的手推回去一点,谁知他又固执地倾了过来。

“小事一桩。你是女孩子,淋不得雨受凉。快些回去吧。”木景清将伞塞到孙灵芫的手里,自己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孙灵芫张口想叫住他,他却走得飞快。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非要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一路上南下,她明明比他大三岁,却被他管得死死的,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俩是兄妹。

可除了师兄和阿兄,这世上还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这么体贴周到过。

她习惯了一个人独立地生活,做菜洗衣整理屋子,空闲时给人看病,研究医术。忽然有一个人替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菜还比她烧得好吃,她挺不知所措的。他是云南王世子,身份高贵,可却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习气,反而事事亲为。这几日,她还听下人说起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战功赫赫,彻底颠覆了她对高门子弟的看法。

看来云南王真的把他教得很好。他为人简单直接,没有城府,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觉得累。

所以不管是为了师兄还是为了这个少年,她都会尽力救云南王妃的。

过了两日,阿常抓住了嫌疑最大的春桃。

春桃是崔氏从长安带过来的,一直委以重任,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旁人的棋子。在木景清的严刑逼供之下,春桃才招认,自己是受了舒王妃的指使,把药粉混入崔氏的香料之中,还熏制了她的衣裳,在澡豆和胭脂水粉中动了手脚。但她到底顾念多年的主仆之情,每次分量都很小,所以一年下来,竟也没被人察觉。

她还说,自己在长安的亲人全都捏在舒王妃的手里,不得不听她的话。

木景清将这些话一一转告崔氏,崔氏躺在床上,闭眼许久都没有开口。良久,她长长地叹了一声,不知是问旁人还是问自己:“她竟恨我至此吗?三翻四次地害我不够,还要无声无息地置我于死地。这次若不是昭昭发现,恐怕我……”

阿常握着崔氏的手:“您千万别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当年的事,始终是她的心结。她不肯放下,也不肯放过您。”

崔氏的脸上突然转为怒色,从床上爬起来:“她当真以为我不会反击吗?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别怨我不顾姐妹的情分。阿常,帮我磨墨。”

“您这是要干什么?”阿常扶着她,“您还病着,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我只是写两封信,你帮我送出去便是。”崔氏执意下床,阿常劝不住,只能扶她到书案后面坐下,帮她磨墨。

崔氏提笔,神情凝重而决绝。

第104章 第一百零三

廊外雨渐渐停歇,乌云散去,天空蔚蓝如洗。嘉柔听到屋内有细细的说话声,想来是李晔已经醒了。她也没去打扰,而是坐在廊下跟玉壶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孙从舟在屋内唤了一声,嘉柔便转身走进去。

李晔靠坐在床头,只穿着白绫的中衣,望着她的目光透着隐隐的歉意。

孙从舟对嘉柔说:“我去开些外敷内服的药,师兄还需好好调养几日,身上的疹子才能全都退去。你们好好说话吧。”

“开阳,多谢你。”李晔小声道。他从前不问孙从舟一句因由,不想他竟在背后默默承担了这么多。李晔本是不想欠任何人,无牵无挂,可这世上的羁绊却越来越多了。

孙从舟的眼眶有些泛红,像个兔子。他本就长得稚气,这副样子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嘉柔扶他站起来,他摆了摆手,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顺便把门带上了。

嘉柔站在床边,看着李晔,真的有些生气。那张瘦削白皙的脸,两颊还留着潮红,一双眸子安静得如同深潭般。若张宪不来报信,他就那样一个人倒在荒僻的酒肆里,谁都找不到,出了意外怎么办?

李晔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轻声说道:“今日的事,是我一时想不开,害你担心了。不过我身边原本就有些内卫跟着,不至于出事。”

嘉柔听到他这么说,依旧板着脸:“你到底为何要去喝酒?”

关于他的身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可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处说起,也怕吓到她。

李晔抬眸看着帐顶,轻声说道:“我小时候住在山上,有次不小心喝了老师的秋露浓,浑身起疹子。老师觉得奇怪,开玩笑说我像皇室中人。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才知道,原来皇家有些人是碰不了酒的,诸如先皇,延光长公主,还有太子妃萧氏,皆是如此。”

他的口气,像在说一个不相关的故事。

喝过这一场酒,心绪反而不如在馥园时那般震荡,神智都清明了许多。人这一生,最没办法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天潢贵胄也罢,贩夫走卒也好,他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问过张宪,他在调查延光旧案,当年萧氏的确在公主府生下一子,让奉御孙淼抱走。而孙淼就是开阳的养父。刚才开阳也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生母曾在我身上放了半块玉玦,现在落在舒王的手里。我母亲说当年父亲把我抱回家的时候,我的手就一直像要抓着什么东西……昭昭,我恐怕是舒王跟萧氏的孩子。”李晔说得很平静。

嘉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她仍旧十分震惊。这种程度不亚于前世她在刑场听到那个宦官所言,颠覆了自己向来的认知。李晔竟然是太子妃和舒王的儿子?且不说这层关系有悖伦常,不容于天下与皇室,便是他现在的身份和立场,与舒王都是对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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