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乡下太太和新派小姐(57)
“你也出汗了，你先擦。”
随口一句话，听起来颇为暗昧，关琼枝脸腾地红了，有几分不自然，好在夜色掩着，说了句，“我还有手帕。”
她又拿出一方帕子，方斯年接过雪白的绣帕，擦脸，然后，叠得方方正正，“我用过了，不给你了。”
“不用还了，手帕我宿舍里还有，每次去百货商场，我都买一叠。”
方斯年把手帕揣进裤兜里。
出了一身透汗，风一吹汗消了，身体凉了，方斯年问；“你还要做别的运动吗？”
“不做别的运动了，运动会项目我有跳高，早晨练，我要回宿舍洗澡。”
两人离开操场，沿着校园青石板路往回走，关琼枝看看四周，“你从哪里进来的？”
“正门旁边围墙跳进来的。”
关琼枝指了指通往正门的路，“你一直走就到正门了，你从原路回去。”
“我怕我迷路。”
方斯年一本正经地说。
关琼枝盯着他看，心说，迷路你怎么找到操场的，说出口却是，“要我送你出去？。”
“那就麻烦关小姐送我出去。”
客气话没听出来。
关琼枝只好送方斯年，刚才在操场上没人，现在这条是校园里主要的路，天也不晚，学生教师来来往往，说不准被认识人看见，关琼枝带着他插小路走。
小路僻静无人，只能听见两人脚步，鞋底与青石板上摩擦声，地上两道影子，一长一短。
方斯年问；“快过年了，放假你回家吗？”
“不回。”
关琼枝几乎没有考虑，直接答道。
方斯年知道关琼枝已经跟父亲决裂，“老家你也不回去吗？”
母亲走后，堂哥腿残了，二年后祖父走了，祖父走后半年，祖母也走了，听说堂姐已经嫁人，关琼枝没再回老家。
“老家没什么亲人了，祖屋只剩下老家人看着房子。”
关琼枝说得平静，方斯年有点心酸，这个开朗活泼的姑娘，谁又看出来连过年都无处可去。
“你冷吗？”方斯年边说，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小手温软柔滑。
他感觉到关琼枝不安，她想抽回手，方斯年握紧，没有放手的意思。
关琼枝说话的语气透着紧张，声音细小，“这是学校，让人看见。.”
“怕了？嗯？”
方斯年尾音拉长，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昧。
寂静的夜晚，关琼枝耳边风过周围树木发出沙沙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包裹自己的大手掌心宽厚，温暖，方斯年大概看出她紧张，捻着她的手指，关琼枝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快跳出胸膛。
“没交往过男朋友？”
方斯年突然问，攥着她的大手收紧。
关琼枝羞赧，摇摇头，夜风中传来方斯年一声轻笑，听出很愉悦。
谢天谢地，关琼枝终于看见学校大门，学校正门口廊下电灯亮着，看见附近围墙，关琼枝轻轻吐了一口气，说；“到了。”
用力抽回手，她的任务是设法接近方斯年，引诱方斯年，可是真事到临头，她心乱如麻。
“我走了。”
方斯年温声说。
“嗯。”
方斯年快步来到到围墙下，回头看关琼枝还站在原地，眼底泛起一丝笑意，眨眼人已经在围墙外面，朝关琼枝摆手，“回去吧！”
关琼枝转身往回走，抬起手，这只手方才被方斯年握过，手指并拢，放在胸口，心跳慢慢正常了。
回到宿舍，闻瑛已经回来了，见屋里就闻瑛一个人，关琼枝问：“方琪呢？”
“去教室了。”闻瑛盯着她，“操场上的男生是谁？”
“不认识，没问名字。”关琼枝知道闻瑛精明，转移话题，“你问我，你自己是不是跟徐林好了？老实交代。”
闻瑛有点不好意思，拢了拢头发，“你别跟别人说，我们交往了。”
关琼枝坐在闻瑛身旁，“徐林你了解吗？听说徐林家不是本地的。”
“徐林的家境不太好，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他能念沪江大学都是家里凑的钱，他平常吃穿很节省，我想帮他，又怕伤了他自尊。”
闻瑛提起徐林，眼睛里放着光。
大清虽说灭亡了，已经是民国了，上流社会还是讲究门当户对，关琼枝问；“你想好了，家里能同意吗？”
“我想好了，我不在乎他的出身，徐林有才华，有志向，我相信他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我打算先瞒着家里，等大学毕业再跟家里说，如果家里不同意我跟徐林离开上海。”
闻瑛已经想好了，未来也已经有规划，闻瑛是冲动性子，可是大事上头脑清醒。
杨琳真进屋，两人不说了。
冬日暖阳高照，体育场里举办运动会，十几所大学参加，大学生们兴高采烈，，气氛紧张热闹，女子田径100米短跑很快就开始了。
第51章
女生田径一百米做准备,闻瑛和方琪、高守礼等站在跑道外给关琼枝助威，闻瑛喊：“关琼枝,加油！”
高守礼紧张地手握拳,他自己有一个项目，射箭，他对自己的射箭项目比赛输赢不介意,对关琼枝格外的紧张。
关琼枝朝他们挥挥手，神情放松,方斯年站在学生后面,师生们的注意力都在运动员身上，体育场人山人海,没人注意方斯年。
嘭地一声,发令枪响，方斯年紧紧地盯着第三条跑道上的女生，在枪响后,关琼枝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动作敏捷有极强的爆发力。
跑道上的女孩像一道阳光,璀璨耀眼,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当第一名的关琼枝撞到线上时,也撞进了方斯年的心里。
体育场里一阵欢呼声，尤其是沪江大学的师生们。
关琼枝往前跑了十几步,蓦然看见前方左侧站着的熟悉的身影,意外方斯年能来看她比赛。
她没有误会,方斯年确实是特意来看她的，方斯年今天穿着普通的棉布长衫，清逸斯文，站在学生堆里像大学教师，关琼枝朝他笑了笑，摆摆手。
关琼枝回到班级的队伍，班级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为她鼓掌喝彩，带黑框眼睛的女教师激动地对大家说；“关琼枝为我们班级赢得第一名，为学校争光。”
男女同学围着关琼枝，兴高采烈议论着方才的比赛。
闻瑛替关琼枝高兴，“关琼枝，一千五百米你再拿一个第一名。”
关琼枝谦虚地摇头，“我短跑有优势，长跑没把握拿第一。”
一个挺娇气的女生说：“关琼枝每天到操场上跑步，我们都还在睡觉。”
“关琼枝取得这样的成绩名至实归。”方琪就像自己跑第一一样高兴。
快到中午时，开始跑一千五百米。
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关琼枝站在跑道上，同自己一起跑的七个女同学好像年纪都比她大，个子比她高，身姿健美，一千五百米考验体力耐力，关琼枝跟七个人比起来，身材单薄了许多。
枪响之后，关琼枝没有跑在第一，落在第二的位置，第一名是个身体强健的姑娘，个高腿长，小腿矫健有力，一直领跑。
一千五百米比赛赛场气氛紧张，运动员们互相咬得很紧。
三圈过后，剩最后大半圈，关琼枝开始加速，前面第一领跑的女同学也开始做最后的冲刺。
关琼枝跑到沪江大学这一片时，全校师生齐齐地高喊；“加油！”
高守礼的声音尤为突出，带头喊；“关琼枝！”师生异口同声，“加油！”
关琼枝备受鼓舞，开始全力冲刺，她跟前面的女同学争夺第一名，前面的女生一直领先，总想甩掉她，怎么也甩不掉，关琼枝前三圈保存着体力，留待最后的冲刺。
第一的女同学在最后冲刺时，明显体力不足，慢慢减弱，关琼枝在最后关头拼尽全力，反超前面的女同学，第一个撞线，冲到终点，跟第二名差一步的距离。
场内欢呼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