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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82)

“大姐,日后咱们还是不要去刻意地为难她了。”犹豫再三,章佳吉菱到底还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近来几次同冯霁雯的接触之下,她总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若是离二哥远远地。我还懒得搭理她呢!”章佳吉毓推搡了她一把,岔开了话题催促道:“待会儿嬷嬷就该来教规矩了,你还不赶紧回房换上旗鞋去——要不然让她瞧见了你穿戴不整,定又要罚你了。”

“嗯……”

章佳吉菱闷声应下,转身去了。

“嘁。”章佳吉毓对着她的背影讽笑了两声,瘪了瘪嘴道:“惺惺作态的。跟我这儿装什么好心肠呢。”

另一边,瓜尔佳氏正愁眉不展着。

“当真要退亲吗?”她向丈夫又一次问道。

阿迪斯一副泰然之色,坐在那里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们袁家都主动找上门儿商量退亲来了,咱们难道还要死缠着他们不放?我阿迪斯的儿子还愁讨不着媳妇儿不成么?”

“当初毕竟是万岁爷赐的婚,袁家近年来势头又好,放眼京城,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亲家可找?”瓜尔佳氏紧锁眉心,道:“什么病竟这么严重,嫁过来好生调养着便是了,怎么张口就要退亲呢?”

她对这门亲事是极中意的。

阿迪斯觑了她一眼,摇头道:“妇人之见。”

“我全心全意为了孩子着想,怎么就成妇人之见了?”

“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见得能听懂……总而言之,这门亲事退的干净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阿迪斯摸了把自己的络腮胡子,道:“我这便修书给阿玛,将此事告知于他。”

“你……”瓜尔佳氏满脸无奈。

阿迪斯已然站起了身来。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回头对瓜尔佳氏交待道:“倘若再给韶九议亲的话,对方的家世相貌都没什么过于好去挑拣的。可首要的头一条儿便是家中立场清白,不涉党争……这一点。你且多留些心吧。”

话罢便径直往书房去了,留瓜尔佳氏一人坐在堂中蹙眉出神。

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似有所指一样。

……

咸安宫官学放了年假,冯英廉再没了地儿去瞎逛,下朝之后便早早归了家。

在自家大门前下轿之时,却恰遇了上门做客的阿迪斯和那彦成父子二人。

爷俩儿就跟捡了金子似得。一个瞧着更比一个乐呵。

冯英廉将人请去了花厅吃茶,自己则回房将朝服换下之后再行前去作陪。

冯英廉刚一落座没多大会儿,阿迪斯便对儿子说道:“我同梦堂公说几句话,你且出去走走吧。”

那彦成闻言摸了摸鼻子。

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直接就开口赶人。

他起身与冯英廉行了一礼,得了冯英廉笑着点头,便退出花厅去了。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又是在别人家里,他能去哪儿?

“你家姑娘可在府里么?”想来想去,他还是只能想到找月牙儿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可他一个外男直接找去棠院太过冒昧,便又道:“你去跟她说一声儿,就说我过来找她了。”

守在厅门前的丫鬟细声应下来,不多时便折回来了。

“棠院里的秦嫫说,姑娘不在院中,好像是往后花园赏雪去了。”

那彦成听罢便笑着道:“我知道了,劳你跑这一趟了。”

话罢,便带着小厮阿六儿径直往冯府后花园去了。

花园小径之上的积雪都已被清扫干净,只是花圃中亭台上尚且留有满目雪白,尤其是木桥边植着的腊梅开的正好。雪凇压顶,确实不失为一个赏看雪景的好去处。

韶九远远地便瞧见了梅树下身披锦裘的冯霁雯。

“月牙儿——”他喊道,见冯霁雯转头看过来,便笑着挥了挥手。

少年人身姿挺拔。腊月的天儿也只是一身圆领棉袍外罩了一件风毛边儿云纹图夹棉背心,头上一顶六合帽正中镶压着一片红玉,满载着笑意的眉眼间一派明朗之色,少年气十足。

冯霁雯回应地笑了笑,应合了一声。

那彦成疾步走过来,因走得急。鼻尖沁着一层薄薄的汗意,却愈显得容光焕发:“昨个儿考核的时候,我瞧见你和紫云了,可武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过去?”

“当时有些不舒服,便和紫云去了茶室歇息,就没来得及去了。”冯霁雯笑着问道:“你武考考的如何?”

“第三名而已……”约是想到了第一名是福康安,那彦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还好月牙儿没去,若被她亲眼瞧见自己输给了福康安,那多没面子啊。

“那不是考的很好吗?好歹是没落下前三去。”

“我阿玛可不这么讲,他好生训斥了我一顿呢,还说如果明日文考的成绩下来也是这般,便要赏我鞭子吃了……”

“往年你文考不都是名列前茅吗?”

“谁知道这回考的怎么样呢……今年审阅考卷的先生换了人,万一不对他的胃口,写的哪怕再好也没什么用的。”

“还有这样的说法?”

“可不是么。”

二人沿着梅树缓步往前行着。

……

午间,阿迪斯父子二人留在了英廉府用午饭。

饭后阿迪斯又坐着与冯英廉话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家常,方才带着儿子告了辞。

父子二人坐上回府的马车,阿迪斯搓着大手哈了两口热气。

“你今日可将你与袁家小姐退亲之事,告诉月牙儿了吗?”他随口向儿子问道。

那彦成摇头。

“玛法不是还没回信吗?”他道:“这么早便传出去,未免不够妥当吧?”

“你还懂得反过来教训你老子做事不妥当了?”阿迪斯粗笑了两声,道:“不瞒你讲,早前我便与你玛法在通信中提及了此事,袁家如今搅进了党争之列,这门亲事迟早是要出问题的……你玛法他,同样是巴不得袁家能够主动退亲呢,又何来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彦成闻言眼中一喜,“那这么说的话,这门亲事必然能退掉无疑了?”

原来阿玛和玛法本就不中意。

“嘿——”阿迪斯一巴掌拍在了儿子的脑袋上,笑着骂道:“被人找上门儿来退了亲,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那彦成不好意思地道:“那袁家小姐我见都不曾见过,便谈婚娶,别扭着呢。”

“就单单只是因为这个?”阿迪斯一脸探索的兴味。

那彦成只是点头。

“那你跟阿玛说说,你不想娶袁家小姐,想娶的是谁?”

那彦成顿时满脸通红,看着父亲摇头道:“我……不曾想过此事……”

“不曾想过?”阿迪斯意味深长地道:“那月牙儿呢?从小玩到大的,娶她回家总不该再觉得别扭了吧?”

那彦成闻言赫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听着了十分不可置信的话。

自家阿玛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的惯了,这些年来那彦成早已习惯,可这话题来的未免却是太过突然了!

“阿玛,你……我……”少年人窘迫的甚至要手足无措起来,狠一咬牙才定下心神来辩解道:“我向来是拿月牙儿当作妹妹来看待的!”

怎么能谈……娶这个字呢!

这也太荒唐了吧?

他简直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像我阿迪斯的儿子?当初你为了月牙儿跟人打架的时候,怎不见你有过半分扭捏?阿玛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月牙儿这孩子的脾性正对我的眼缘,我就想喜欢这样子的小姑娘——今个儿我来英廉府,便是跟梦堂公商议此事来了。”阿迪斯不能再简洁地问道:“你就老实回答我一句——愿不愿意娶月牙儿过门?”

那彦成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要被瞪出来了。

“阿玛!你未免也太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