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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617)

英廉府里那彦成去看过两次,同她道祖父一切都好,除了头一日的‘不适应’之外,近来倒颇算‘安分’,只是每日都会问起她何时才能回去。

而近来霁月园因有福康安在,她倒也顺利地收到了几封来信。

有好友紫云从遥远的广东让人捎回的,说是意外听闻了一些关于英廉府的消息,她担心不下,特地来信问一问情况如何。

她与紫云常有书信来往,但自英廉府出事之后她再没心思回过信了,今日得见此信,想了想,觉得还是去信一封让她安心一些为好。

说来也巧,同她的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伊江阿的。

伊江阿自是写给和珅的,但此时和珅不在家中,如此情形,她便暂时做主拆开了看。

誓要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番名堂的伊江阿被编在云南八旗驻军军营之中,他信中未提自己的近况,只问和珅的处境——他消息灵通,头脑又灵光,大约是料到了和珅不会置身事外,信中多番提醒和珅行事要小心,又道若有变故便给他传信,他必定回京相助,尽绵薄之力。

冯霁雯笑着叹了口气,将信收好。

程渊也传了信回京询问,字里行间都是长辈独有的关切和诸多交待。

最后一封是和琳的。

看信的落署,是半月前寄出的,彼时道还有五六日便能抵达,想必此时已经见过了那位传闻中的洛神医本尊——只是谈得如何,是否说动了神医,暂时还未可知。

和琳信中谈及了一路见闻,言辞间饱含对各地风景人俗的新奇,只是后来问起英廉府的近况,又有些牵肠挂肚的沉重。

末了,不忘问候兄嫂,以及家中的情况,显是写信之时还不曾听说到和珅的遭遇。

“二爷的字儿倒是大有长进。”秦嫫略识得一些字,此刻立在冯霁雯身侧,随口说道。

冯霁雯禁不住笑了。

这信上的字写得工整隽秀,固然是不难看的,可一笔一划间分明是出自女子的柔腕。

十有八九是和琳口述,半夏代写的。

“太太可要给二爷回信吗?”秦嫫问。

冯霁雯摇了摇头。

“他必会留意打听着京城的消息,这会儿大约已经知道大概了。我再回信去,待十来日送到他手中,到时还不知又是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当下之境,十日的光景,足以发生太多的变故。

冯霁雯将信交给小仙,让她送去书房收好。

小仙刚退至门外,就迎面遇到了小茶。

她刚进门就禀道:“太太,福统领又来了。”

站在院中等着的福康安闻言即是狠狠皱眉。

什么叫……他又来了?

说得他好像很乐意往她跟前跑一样!

他明明是非正事绝不轻易露面的——

“福统领,我家太太请您进来。”小茶跑出来回话。

福康安背着手走进堂中。

“……”觉察到他分明是瞥了自己一眼的,小茶满心疑惑地瞪了瞪眼睛。

冯霁雯已在堂中落座,小醒提了热茶过来。

“可是有什么动静?”

连日来的相处,冯霁雯与福康安之间已达成了一种无声的共识,她先前托他帮着留意宫里的动静,这几日他便总是一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而自前日的一次谈话间,冯霁雯隐约察觉到他似乎对金家有着极重的敌意。

这种敌意显然不单单是来自他曾经的初恋女神的欺骗与幻灭所带来的影响。

冯霁雯猜测他许是得知了兄长福灵安之死的内情。

只是傅恒府向来只忠于皇上,不涉党争私斗,他便也未在明面上发作——

若真如此,他倒是长进太多。

虽然心有揣测,但冯霁雯也并未多问。

她近来绷紧着精神,一时一刻不敢放松,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景仁宫身上。

“今日十一阿哥奉旨进了宫探望太后。”福康安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握在手中,看着冯霁雯说道。

“奉旨?”冯霁雯敏锐地抓着重点。

588 佛系心态的老阿姨

皇上召其进宫,看来气是消了不少。

“嗯。”福康安点头,又道:“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听说是太后病重,皇上特地召了皇子皇孙们进宫,格格们也往寿康宫去了。”

“皇上向来孝顺,为了讨老人家开心,今晚晚宴过后还命人安排了太后最喜欢的戏班子进宫热闹——嫔妃们也是要作陪的。”说到此处,他又补了一句:“唯独嘉贵妃未准前往。”

暂时是抱定了主意冷着景仁宫了。

如福康安所言,乾隆重孝道,此举确实不包含其它值得琢磨的用意。

“景仁宫近来除了去养心殿献殷勤之外,明面上倒是没什么动作。但暗下联络党羽是必然的。”福康安说:“只是他们自有他们的门路,加上有心避人耳目,这就非是我们能轻易探听到的了。”

冯霁雯点头。

“看来还得继续盯着,尤其是今日十一阿哥进宫,须得多加留意些。”

只能尽可能地抢先知道一些动向,才不至于到时出变故时太过于被动。

或许也可以说,她眼下除了这些,什么都做不了。

相较于前些日子的步步为营,眼下让她这般等,反倒觉得熬人。

“爷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来交待么?”福康安如今尤其见不得冯霁雯这幅‘装大人’的模样。

说着,便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满脸的嗤之以鼻。

冯霁雯忍着没回他一记白眼。

不管他是不是想借此事推倒金家,到底忙是真正帮了的,且看得出发自真心实意,单念着这份恩惠,就由着他耍些孩子气吧。

冯霁雯平和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老阿姨独有的慈祥,显得满脸佛系。

福康安则忍不住更加地嗤之以鼻起来。

嗬!

她还越装年纪越大了!

……

寿康宫内,宫女太监的身影忙碌地来回攒动,时有妃嫔福晋们的说笑声传出,确是少见的热闹。

加上老太后今日精神尚可,竟难得地没有说胡话,一阵阵“老祖宗这必然是要大好了”的喜气话传到耳中,就连龙颜都难得地舒展了一些。

待到掌华灯的时辰,一群人用罢晚宴,便由宫女们指引着移步去了西苑听戏。

太后也乘着凤辇,由两位妃子陪同亲去。

西苑是早年太后的身子尚算康健之时、皇上为了给太后祝寿而专程命名匠新辟建出的一处园子,园内遍植奇花异草,高阁华亭错落,挖渠引流,又有不远千里寻来的太湖石作景,此中耗费堪比偌大的御花园。

戏台便搭建在这里。

天气已经转暖,女眷们披着一件薄薄的锦忴坐在亭子里听戏已不觉得冷,而太后体弱,仍然要烤着火盆,揣着金丝手炉。

和恪偎在她身边,左右作陪的是已上了年纪的愉妃,和十一福晋富察佳芙。

愉妃仅有过一子永琪,只因其英年早逝后,她生生受了打击,愈发不爱同人争抢,时间一长,性情就沉淀的十分平和,倒很得老太后欢心。

至于富察佳芙能在此作陪,明眼人皆看得出是沾了娘家的颜面,其父傅恒刚过世不久,皇上体恤傅恒府,便处处都有着照拂。

但富察佳芙生性就不善言辞,约是最近过得很不顺心的缘故,此刻一张脸苦着,情绪全写在了脸上,还时不时地走着神,倒显得极不应景。

与永璇坐在一处的永瑆见她这般‘不争气’,早已气得不行,但碍于人多口杂,他今天又抱定了主意不能再惹皇上生气,故而并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置气。

“快来额娘这儿,莫要胡乱走动。”

坐在最后头一排的八侧福晋王氏对着长子绵志招了招手,低声地嘱咐着。

她虽得永璇宠爱,又接连诞下两子,但因出身平庸之故,在宫中向来讨不着好,故而此时才能安排坐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