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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67)

“金家这两年来可真是作了大孽了!”竟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了这些个专扯人后腿的孽障。

“娘娘看眼下该如何是好?可有什么法子补救一二?”嬷嬷低声询问道。

“先前本宫同金家才因此事被皇上重责过,眼下极不容易才等到皇上消气了些,这倒好,又闹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大阵仗来。嗬,放眼大清立国百年,还不曾有过如此丢人之事!皇上的脸都没处儿搁了,本宫又还能有什么法子补救?”

嬷嬷闻言只好噤声。

远簪垂了垂眼,亦无声退了出去。

她也心知嘉贵妃正于气头上,所言多半是气话,可事实正是此事已被闹得满城风雨,若谈补救,确是为时已晚了。

……

“听说现如今外面已鲜少有人敢再议论此事了,想是宫中在竭力压制着。”

琉璃阁后堂中,守在冯霁雯身边伺候着的小仙,低声地说道。

冯霁雯望着堂外经过一场春雨,几株嫩叶青亮,抱了几簇嫩粉色花骨朵的垂丝海棠,淡淡地说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总归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金溶月别说是进宫了,只怕连好好地喘口气都是难事。

而至于宫里要花多大的功夫去压制影响,与她并无干连。

“那太太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冯霁雯将目光自海棠树上收了回来,道:“自然该请她过府来吃茶一叙。”

小仙闻言不由一愣。

“太太……要请金家小姐到府上来?”

且不说与这种人见面平白会污了太太耳目,单说这金溶月,如今还出得来么?

金溶月许是出不来的,但既得冯霁雯‘相邀’,自是想尽了法子也要出这趟门。

但自她这身掩人耳目的打扮来看,也明显可见她眼下的处境已是十分艰难。

她将头顶的幂篱摘下,露出了一张消瘦尖锐的脸庞来。

同上回在广济寺中那个妆容精致绯丽的女子相比,眼前的人素面朝天,有些发白的唇在见到冯霁雯的一刻起,便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金二小姐请坐。”

堂中,冯霁雯面容平静地看着她说道。

金溶月并不落座,只微微抬了抬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冯霁雯,冷声问道:“你请我来此,是为何事?”

虽知自己眼下光景不堪,但她也绝不相信冯霁雯专程请她来此,是为落井下石。

更准确来说,绝不单单只是为了落井下石。

冯霁雯见她时至今日仍是这副故作高贵的姿态,不由笑了一声。

但这也只是各人的习惯爱好,她不好多作评价,是以径直就切入了正题,开口讲道:“我想要金二小姐手里的东西。”

她手里的东西?

金溶月微微皱了皱眉。

对上冯霁雯的眼神,她自然知道冯霁雯指得是什么——

可冯霁雯是如何得知的?

转瞬间,思及良多的金溶月脸色一再地变幻着。

“你都做了些什么?”她若有所查地问,下意识地抓紧了指边衣袖。

“每日做的事倒是不少,但近来唯一一桩值得一提的,应当便是不慎搅和了金二小姐意欲进宫的这一盘棋了罢。”冯霁雯话中带着玩笑的意味,可语气中却是半分笑意也无。

金溶月闻言神情顿时巨变。

525 不得好死

“是你……在背后害我!”

她就说,倘若无人在背后撑腰,那汪黎珠怎么敢公然同整个金家乃至于宫里作对?

而倘若无人在背后策划,此事又岂能发展至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原来都是她冯霁雯!

金溶月一双眼睛瞪得发红,不管不顾地就要朝着冯霁雯大步冲过去。

只是尚且刚有动作之时,便被一旁的小茶轻而易举地给制住了。

小茶毫不客气地拽着她一只手臂,皱眉说道:“你若不肯老实些,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不能好好地从这儿走出去。”

这丫头因背上受伤而在床上养了十来日,这十来日养下来,不单是养好了伤,还将人养的圆了不止一圈,一把子力气也是有增无减,正愁没地方使,此际金溶月被她这么拽着,直觉得胳膊都要给拽掉了,虽是恨恼交加,一时之间却也不敢再硬要上前去。

只能咬紧了牙,狠狠地盯着冯霁雯,似要拿眼神将其撕碎。

冯霁雯全然不为所动,接着往下说道:“不过是真相大白于天下而已,又非是被人造谣污蔑,金二小姐究竟是有什么可恼的?若眼下便觉得受不住了,那待人命官司摊到眼前之时,又当如何冷静应对?”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金溶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因过于激动,僵硬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我府上去年有个小丫鬟丢了性命,许是同金二小姐有关,时隔已久,如今我想替她讨还一个公道。”

金溶月听罢冷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同我有关?”

“人证如今还在旧宅里关着。”冯霁雯平平静静地说道:“至于物证,想来倒也不难伪造。”

金溶月听罢气得牙关都在打颤。

物证……也不难‘伪造’?

一旁的小仙亦为自家太太这光明正大耍无赖的言行惊了一惊——不得不说,如今太太这幅做派,她瞧着倒是与大爷越来越相似了……

“你以为单凭你一人之言,便能够左右得了官府衙门吗?”金溶月凝声说道:“你又以为景仁宫当真会坐之不理,任你将事情捅明?”

当初动手的可是十一阿哥手底下的暗卫。

即便是当初刺杀和珅,也是暗卫下的手。

“我何时说过此事与景仁宫有关了?”冯霁雯笑了一声,看着她道:“我只是想同金二小姐算一算旧账而已,同景仁宫有什么牵连?难道景仁宫还会路见不平,主动掺和进来不成?我倒不信,天底下还能有这等事。”

金溶月听罢心底蓦然又是一沉。

她这才算是彻底明白冯霁雯的用意所在——竟是想撇开景仁宫,先将她单独拎出来给除掉了。

“况且依我来看,即便是没有这桩命案,金二小姐只怕也难以得到善待了。”

不管是宫里的几位主子,还是金简,必然都是再容不下她了。

金溶月怒极反笑:“你今日便是要同我说这些?”

“金二小姐应当是急糊涂了。”冯霁雯看着她说道:“方才我已说罢了——我想要金二小姐手里的东西。”

“……然后呢?”

“作为交换,我设法留金二小姐一命。”冯霁雯答得直截了当。

金溶月将牙关咬得越发地紧。

冯霁雯说话的语气格外平静,正因此,仿佛在她口中,她这条性命全然是被她掌握在手中的一般,生死不过皆在她一念之间而已。

可偏生这本有些狂妄自大的话,此际自她口中说出来,却让人半点也生不出怀疑来。

如今的冯霁雯,确实有这个能耐!

这种被人牢牢操控着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仅存的自尊都磨得粉碎。

金溶月眼中的恨意浓烈的似要溢出来。

尤其是想到自己今时今日的处境,已然再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一时更觉恨从心生。

“交换?说得好听,可你怎么不在毁我名节之前同我做交换?”她恨不能咬牙切齿地道:“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再同我谈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做错事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冯霁雯将她的怒极失态看在眼中,平静的眼神中缓缓浮现了一丝嘲弄之意,缓声道:“想要全身而退,你怕是不配。”

金溶月看着她,通身上下散发出的不甘与恨意犹如无形的洪水猛兽一般汹涌,不觉让人心底发毛。

她死死地盯了冯霁雯片刻之后,原本有些发颤的唇角忽而僵硬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狞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