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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40)

冯霁雯不知这些其中的弯弯道道,只见他没了下文,心下不觉有些疑惑,是以问道:“爷要问我的便是这些?”

她可是有事瞒了他,和今日可是见了福康安——

和珅点了头,并以自己尚有公务需要处理为由,去往了书房。

冯霁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思及他方才看似平淡的语气与神情,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此人一贯是笑吟吟的,若哪日忽然不笑了,即便未表露出不悦的迹象,可也总能让人觉得……他是不大高兴的。

可好端端的,他为何不高兴?

冯霁雯犹自不解间,秦嫫带着丫鬟们行进了堂中,并禀道:“太太,二爷过来了。”

冯霁雯闻言便请了和琳进来。

和琳换了身簇新的袍子,发辫梳得光亮,刚用罢饭,精神抖擞的倒不像是舟车劳顿后该有的模样。

他咧嘴笑得和气,朝着冯霁雯行了一礼。

“嫂子。”

冯霁雯笑着点头,一面示意他坐,一面问道:“院子里可都收拾妥当了?”

“之前就干干净净的,无需重新打扫,只将我那些东西搬了过去,另又添置了些日常起居所用,便没其它要收拾的了,方才我已经打发下人们回去了。”

“若还缺什么东西,便去找刘全儿说。”

和琳点头,笑着道:“有劳嫂子费心了。”

冯霁雯笑着摇了头,见他还傻站在原处,不由问:“怎么也不坐?”

和琳“嘿嘿”笑了两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来是有件事儿要跟嫂子商量,说罢便走,就不坐了……”

“何事需与我商量?”

“是半夏……”和琳有些支支吾吾,还有些不自在,但因早打好了腹稿,便不做犹豫地往下说:“她是随同傅恒大人一同动的身,估摸着再有十来日也该进京了,可她一介女儿家……以小厮的身份常住在阿桂府多少有些不便,所以我就想着,不若让她搬来与嫂子同住……一来可以同嫂子做个伴儿,二来……咱们既知她的真实身份,日常起居之上安排起来,多少也比她在阿桂府住着能方便一些……”

冯霁雯听得一愣。

旋即失笑道:“倒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思虑细致的时候。”

“……”和琳闻言脸色渐红,只知讪讪傻笑。

冯霁雯却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半夏于咱们家有恩,敬为上宾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嫂子也没有意见。只是,你可问过半夏的意见了?到底她是阿桂府请来给章佳太太诊病的大夫,咱们贸然将人接过来住,总也得有个说法。”

“这个我倒不曾想过……还是嫂子想得周全。”和琳道:“可嫂子既是同意了,那待半夏回京之后,我再问一问她的意思也不迟……到时若有不好办的地方,再来跟嫂子您说。”

冯霁雯听了点头。

许是得了冯霁雯的首肯,和琳看起来格外高兴,正待要告辞回去之时,却忽然想起了今日在前院撞见了福康安的事情。

抱着“这位福三公子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今日之事不知还有没有下次,务必得让嫂子也多加提防”的心态,和琳便将当时的情形尽数同冯霁雯说了。

冯霁雯起初听闻在前院遇到了福康安还不算意外,可待听到福康安对和珅挥了拳头这句话时,脸色却倏地变了,当即就问:“你大哥可受伤了?”

他方才同自己说话之时,竟未有提及此事,是以她也不曾仔细留意。

490 践诺

“这倒没有。”和琳道:“反应及时,给拦下了。”

那还好。

冯霁雯松了口气,继而皱了眉,道“这福康安怕是疯了,今日便吩咐下去,他若再无故登门,绝不可放行。他若有意见,便与其直言是我吩咐不让他进门的——我们府小,容不下他这等三两句话就要挥拳头砸人的好汉。”

往前做事虽也冲动了些,可这般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人又是什么毛病?

且从他之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中又能大致推断出,不单是打人,他还干了听墙角的勾当——酒楼包厢,又非是大街上,他能听得这般详细,无疑是存心为之。

本以为跳出了金溶月这道坑,该要做回正常人了才是,可依眼下之况来看,这路竟是要越走越歪了。

莫不是遭受的刺激太大,竟当真将脑子给刺激坏了不成?

见她这般生气,和琳倒有些意外,又想着大哥都没提这茬儿,自己跑嫂子跟前说,也不知是不是多嘴了,回头大哥会不会怪自己多事,一时不由有些后悔心虚,当即便觉得脚下跟长了刺儿似得,没法儿再多呆下去了,劝了句“嫂子莫气”,便寻了藉口倍觉不安地离去了。

和琳走后,冯霁雯自认为在前院这桩糟心事便是和珅方才隐有些不高兴的由来,正想着要如何劝他消一消气之时,还未来得及动身往书房去,就听秦嫫进来通传道:“太太,刘全儿过来了。”

冯霁雯闻言只有道:“让他进来罢。”

这前脚接着后脚的有人过来,看来今日这趟门她是出不得了。

刘全是来送账本的。

这几日刚搬过来,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归置一应自旧宅搬过来的杂物,新物件儿也是一件件地往各院添置。虽然扩充了许多下人,并不缺人手,但刘全作为接替金伯的新管家,许多事情都需亲自经手,故而直到今日才算将账目核对清楚,并着两把库房的钥匙一道儿给冯霁雯送了过来。

这两把钥匙一把是府里的库房钥匙,另一把则是冯霁雯自个儿的嫁妆库房钥匙。

重新整理过的账簿上清清楚楚地罗列着库房中的存银,以及其它物项的详细数目。

“太太您先大略地瞧瞧,等何时您有了空闲,再喊上奴才去库房核对,看看可有对不上的地方。”刘全笑着说道。

冯霁雯点点头,道:“你办事我是信得过的,且回去吧,改日再去核对。”

刘全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可尚未来得及退出堂外,忽然又被冯霁雯给喊住了。

“你且等等——”

“太太还有什么其它吩咐?”

冯霁雯皱了皱眉,手持着刚翻开一页的账簿,看着他问道:“这份小库房账簿中所列之项与之前出入甚大,你可是弄错了?”

这是嫁妆库房的清单。

她先前虽也记得不仔细,可单单是黄金便多了足足三千两,如此之大的数目,她想不留意都难。

再有许多珍奇的珠宝和玉石摆件儿,亦是她之前在自己的嫁妆中见也不曾见过的。

刘全却是低了低头,笑着答道:“回太太,并没错儿的。太太所指的出入,应是从府中库房移过去的数目。”

自府中库房移过来的?

冯霁雯不解地问:“既是府里的东西,作何要往小库房里送?”

“这是大爷的意思。”刘全道:“大爷说,之前府中光景不济,从太太的嫁妆中挪用了不少钱资,本就允诺过来日要填回去的——再者,当初迎娶太太过门之时,聘礼微薄,眼下公中有了存余,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给太太慢慢补上。”

冯霁雯闻言不禁愣了愣。

她眼前忽然闪过当初和珅送去的聘书上,写着的那行赏心悦目的小字,大约是——家中不景,如此薄礼实为委屈贵府千金,待他日,必当百倍弥补。今次立以此书为据,决不食言。

当时她还看罢还在想,好好地一封聘书,怎就被他写成了一张借据。

只是并未曾如何放在心上,更不曾想过要他来日弥补。

反倒眼下他这般实践,显是从未忘却此事的重视态度,倒叫她的心境一时颇为复杂。

他表面看似八面玲珑,官场之上更不乏有人评价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皮子溜极,却从未落下错处把柄,实为一个大写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