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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10)

“鼻息尚是热的,奴才闻着这满身的酒气,想来是吃醉酒了。”纪叔语毕又道:“只是脸上还有些轻伤,不知可是摔的——”

冯霁雯听罢豁然松了口气。

人还活着就好。

她虽与福康安不对付,但也远远没到盼着他丢掉性命的地步,且若真撞着了这样的事情,不光晦气,单是来回地往衙门里供述经过,也是怪麻烦的。

“纪叔,你去一趟傅恒府,将此事告知傅恒夫人,让她差人来将福三公子给抬回去。”冯霁雯如此吩咐道。

既是瞧见了,也不能不管不问,真由醉了酒的人在这雪窝里躺上一夜的话,影响市容倒为次要,怕只怕到时连命都给躺没了。

而之所以不直接将人抬进马车里送回傅恒府了事,恐他将马车里吐得一片狼藉是其一,其二却是实实在在地为了避嫌。

她未出阁前与福康安便有诸多纠葛在,若再与人事不知的他同乘一辆马车,傅恒府里的下人能不能管得好各自的嘴巴还是轻的,若到时他再恩将仇报地找上自己,疑心她借机对他贼心不死、图谋不轨的话,未免就过于得不偿失了。

纪叔走后,冯霁雯几人在原处等了近半个时辰有余,方才等着了傅恒府里的下人过来。

来的人的福英。

他赶着辆油壁马车,满面焦急地自驾座上跳下,得见冯霁雯主仆几人站在街边一间关了门的铺子前避雪,忙就小跑着上前来打千儿弯腰行礼,问道:“敢问和太太,我家三爷现在何处?”

冯霁雯外面裹着件秋香色的夹棉缎面儿锦忴,怀里还抱着手炉,却仍冻得脸颊通红,见终于等着了人过来,就道:“喏,就在那儿呢,快些将人给抬回去吧——”

福英顺着她下巴所点的方向看去,不由赫然睁大双目。

躺在雪窝里的那位,可不就是自家爷吗?

这、这还下着雪呢,怎生也没个人给他扶起来啊……

他可怜的爷。

福英一脸委屈地走近。

近了才瞧见自家爷平躺在雪窝里的姿势很是端正,身上还盖了层厚实的绒毯挡雪。

罢了……

就凭自家爷往前待和太太那般恶劣的态度,和太太沿途瞧见自家爷在街边醉得不省人事,没上前来踹两脚,反而是让人前去傅恒府告知,还大发慈悲地给爷盖了张毯子,已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此时赶着马车往傅恒府传信的纪叔也紧跟着回来了。

在冯霁雯的示意下,他帮着福英一同将福康安抬上了傅恒府的马车。

福英再三跟冯霁雯道了谢,方才驱车离去。

在回英廉府的路上,小仙不禁道:“这福三公子好端端地怎醉成这样?身边儿竟也没带个随从出来。”

此处街头位置偏僻,晚上鲜少有人经过,又是这样的天气,若真出了点儿差池……后悔只怕都来不及了。

冯霁雯听了未语,只又往冰凉的手心里哈了口热气。

心道:福康安这模样想必是心情不佳,独自出门买醉来了吧。

傅恒夫人果真是说到做到,这才不过一日而已,竟已是把这烫手的山芋给脱手了。

如此一来,想必很快又有许多人要夜不安寝了。

……

452 捎往

一晃眼数日过去,京城内外的积雪虽已融化得干干净净,天气却仍是一日更冷过一日了。

景仁宫内殿中,嘉贵妃正与金简谈话,十一阿哥永瑆亦坐在一旁听着。

金简的神色看起来分外难看。

“本以为临近年关,皇上复用于我,将我安排在内阁不过只是堵众人之口的权宜之计罢了,待不了多久便要官复要职,可谁知眼下竟又是这般态度,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一身朝服,双手扶在膝上,语气有几分焦躁。

嘉贵妃也微微皱着眉头。

不光是金简,一开始她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皇上当初因袁守侗一案而将金简降职留任,一晾便是近半年的光景,此番给予复用,可见气已经是消了的。

可今日早朝之上,皇上与几位大臣商议年底诸职位空缺替补事宜之时,许多官员皆联名举荐金简,其中还包括之前由和珅负责的几份要紧的差事,金简本是志在必得的,却不料皇上始终未有点头,甭说是什么重要的差事了,最后愣是连块儿豆腐渣儿都没给他。

这可叫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待在内阁耗日子的金简郁闷坏了。

“兄长近来可是又做了什么不谨慎之事,惹皇上不悦了?”

“自复任以来,事事亲力亲为还尚且来不及,就生怕再招了他人的话柄,再传入万岁爷耳中——”金简叹气道:“哪里还能有掉以轻心的道理!”

正因如此,才觉得一头雾水。

若真有什么错处还且罢了,可如今连错也不知错在何处,除了干着急之外,什么法子都没有。

“既是如此,我便寻个机会探一探皇上的意思。”嘉贵妃道:“眼下也别慌,且先等着。待皇上的意思明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金简闻言只能点头。

为今之计,唯有如此了。

……

时值正午,金溶月带着丫鬟从上房中行出。

这两日尤氏的身体不大好,多是躺在床上静养,是以今日才让丫鬟传了女儿过来上房说话。

想到方才尤氏所问,金溶月眼中又多了一抹烦躁。

尤氏刚才避着丫鬟,问起了近来傅恒府的意思。

与海兰察府的亲事暂时被搁置了下来,外面也隐约起了些金家要与傅恒府结亲的传言,金家如今只等着傅恒府给个明确些的态度,好将事情给敲定了。

可傅恒府不光没有表态,如今就连福康安的态度也变得甚为古怪起来。

金溶月未有对尤氏提起自尤氏生辰宴那晚见了一面之后,至今福康安都未有让人来找过她。

甚至就连她让丫鬟传去的书信,他都不曾有过回信,忽然之间,就犹如是石沉大海了一般。

她曾让阿碧问过福康安身边的小厮福英是何缘故不见回信,只是连那小厮的态度都奇怪地很,百般闪躲,根本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令金溶月尤为烦躁。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夫人……我有话要同夫人讲!”

临出上房院门之际,忽有噪杂声入耳。

金溶月看去,却见是汪黎珠正与上房的几个拦在院门外的丫鬟僵持着,脸色很是着急,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要见夫人”。

“夫人身体抱恙,须得静养,还请大|奶|奶回去吧。”丫鬟的语气隐约透着一股不耐烦的意味。

“你们连通传都不曾进去通传过,又怎知夫人必然不愿见我!我看你们……分明是刻意刁难我!”汪黎珠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见丫鬟执意不让她进,竟是想要硬闯。

几名丫鬟连忙将她拦住。

还有丫鬟去请了家丁过来。

见得此状,金溶月皱了皱眉,与阿碧问道:“可知她因何事要见母亲?”

“奴婢昨日里听闻夫人做了主,说是年后要将这位大|奶|奶送去城外庄子里养病。”阿碧的语气很平淡。

金溶月听罢也无甚表情。

汪黎珠自是没什么病的,但如今金亦风没了,当初使了手段嫁入金家、全无半点背景可言的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继续留在金家招人眼烦了。

……

英廉府,棠院。

冯霁雯正跟秦嫫合计着要派谁往云南跑一趟。

年关给两府人添置的新衣物今日都已做成送来了,除了老爷子跟冯舒志的,和珅和琳的也没落下。

和珅在云南虽说有和琳照顾着,不至于挨饿受冻,可到底身边没什么细心的人,眼下气候又冷,除了一些必备的御寒衣物之外,正值养伤之际,棉鞋棉袜夹棉坎肩儿什么的也不能少——

只是眼下虽是置办齐全了,却找不着人往云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