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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274)

她可没那么多功夫回回听他说那些尽是发泄情绪,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去的废话。

她这句话恰到好处地提醒到了福康安那‘三条规矩’。

他竭力忍着怒气,可思及自己前来的目的,以及方才在和宅内被和珅那厮气得哑口无言的一番经历,根本没法子对冯霁雯心平气和地说话。

这时刚巧伊江阿也走了过来。

还未来得及福康安乍然一看便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待定睛瞧罢,赫然便瞪大了眼睛!

这竟是伊江阿……!?

他不可置信地将伊江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之后,脸上的颜色一阵青白交加,眼中的惊恐越积越多,至今盛不下溢漫到脸上,再一点点转变为极浓的厌恶之色。

他甚至半晌才得以发声。

“……变态!”

福康安满含唾弃地丢下这两个字,便一副片刻都不愿多呆的架势当即牵马去了。

也顾不得去跟冯霁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就这么被恶心走了……

伊江阿望着福康安上了马,难得地没有还嘴。

他如今半点与人斗嘴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只是与冯霁雯道了一句:“嫂子别管他,这福康安在咱们北京城里向来是出了名儿的一根筋儿,指不定这根儿总也抻不直的筋儿又怎么搭错了呢,嫂子甭理会这种人——您瞧好吧,他迟早得因这幅性子栽个大跟头才行。”

冯霁雯闻言笑了道:“先别说这个了,进去吧。”

她估摸着,和珅应当是回来了。

若是这福康安进了家里没见着人的话,也断不能自个儿跟自个儿置起气来吧?

和珅确实是回来了。

冯霁雯与伊江阿一道儿来至前厅之时,他还一副待客的模样,坐在主座上,悠悠然地拿差盖子刮着茶沫儿,动作闲适高雅。

一旁伺候着的是小醒与刘全,二人忙与冯霁雯和伊江阿行礼。

见媳妇儿回来,和珅亦停了手中动作站起身来。

“夫人回来了。”他笑着道:“刚沏好的茶,夫人解解渴,坐着歇一歇脚。”

冯霁雯瞅了他一眼。

这人今个儿瞧着似乎格外地高兴。

“爷是何时回来的?理藩院那边这么快便结案了?”她一面寻了张椅子坐下来,一面向和珅问道:“爷不用去宫里复旨的吗?”

和珅也跟着重新落座:“不急,复旨的折子还需仔细拟来,明日一早再入宫面圣也不迟。”

冯霁雯听罢了然点头,这才问道:“方才见着福三公子了,他来作何?”

和珅还没来得及作答,便被一身女子装扮、毫无仪态地站在厅堂正中的伊江阿抢在了前头开口,一脸不满地道:“我说!小爷我都搁这儿站好半天了,没人瞧见我还是怎么回事儿?既不请我入座,也没个搭腔的,怎么个意思啊这是?”

和珅闻言扫了他一眼。

“今日你假借我之意,诓了你嫂子带你去奉恩辅国公府,这笔账晚些再与你算。”虽脸上也含着笑,却令伊江阿平白想要打个冷战。

冯霁雯一愣之后,遂才反应过来和珅话中的意思。

合着伊江阿派人去理藩院征询和珅的意见之时,他压根儿就没同意?

这臭小子!

冯霁雯也看向伊江阿。

被这夫妻俩齐齐地拿目光盯着,伊江阿觉得自己身上好似都要被烧出洞来了,强掩着心虚笑了两声,道:“这不是就想开个玩笑么?再者说了,我跟嫂子不也是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了吗?”

“你要胡闹尽管去闹,日后别再扯上你嫂子——跟你嫂子赔个不是。”和珅口气不咸不淡,却莫名地威慑力十足。

伊江阿当即就冲冯霁雯长长地作了一揖,有模有样地道:“嫂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今日之事实属小弟之过,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对嫂子存有欺瞒之意。嫂子要打要罚,小弟绝无半点怨言。”

冯霁雯原本确有几分生气,可被他这么一闹,剩下的只有哭笑不得了。

“你堂堂一个永贵府的公子,岂是我能够妄言责罚的。”她看着面前认错儿的伊江阿,道:“但这往后,倘若再出现类似之事,你就只能恕嫂子不能再轻信于你了。”

伊江阿最初还觉得很轻松,可待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顿时就成了张哭丧脸。

这不气不恼,可偏偏就往人七寸上打的功夫怎么那么像和兄呢!

往前他应付一个和兄已经够呛了,日后难道竟要对付两个不成?

如此一想,伊江阿整个人简直就成了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嫂子,您总不能因为这么一回,就把我当成惯犯来防着啊……好歹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他一脸冤屈地还欲再言,却被和珅打发了道:“别在这儿给你嫂子添堵了,且去外书房将这身有碍观瞻的衣裳给换下来,我随后便过去找你。”

伊江阿浑然一副‘犯了错的人没资格提意见’的憋屈表情,乖乖地往书房去了。

在和宅等到现在的小厮连忙抱着自家少爷的衣袍跟了上去。

“这个伊江阿,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冯霁雯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如此。”和珅笑着说道:“正如夫人方才所言,日后万不可再轻信于他。”话末,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但凡与夫人而言有半点威胁之事,我皆没有同意的道理。此后若再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夫人不妨以此类推是否可信。”

冯霁雯好一会儿才略显迟缓地点了点头。

却忽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暖意在心口处慢慢荡漾了开来。

这种感觉当真奇怪。

他欲让她相信事无大小他皆会以她的安危来作为首要的考虑条件,她便不去怀疑这话中真假,竟下意识地就这么信了。

可称之为一种极纯粹的信任。

人与人之间,一旦相处的久了,还真是什么解释不通的东西都能够衍生得出来啊……

冯霁雯一时之间有些痴痴茫茫地想道。

“我与伊江阿还有些事情要谈,且让小醒将福三公子今日前来的缘由与夫人说明吧,夫人觉得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用顾忌任何。”和珅如是说道。

冯霁雯听得半知半解,唯有先点了头,目送着他出了前厅。

刘全也跟着退了出去。

“今日福康安究竟做什么来了?”冯霁雯向小醒问道。

小醒的脸色一直不算好看,未开口眼底便带了些讽刺的神色:“福三爷今日又是为金二小姐鸣不平来了。”

冯霁雯一听便皱了眉。

金溶月的事儿上回傅恒夫人带他过来不是已算得上了结了吗?

这又是抽得哪门子的风?

“他都说什么了?”

“据福三爷说,咱们府里的丫鬟在外面肆意诋毁金二小姐的名声,甚至还出言侮辱了金大人与金夫人,妄议朝廷命官。”

什么?

冯霁雯拧了眉头道:“他亲眼瞧见的?”

“大爷也问了,福三爷只道是金家的丫鬟亲耳听着的。”

金家的丫鬟亲耳听着的?

冯霁雯了然一笑,“只怕还是金家的小姐亲口对他说的吧。”

然后他便怒气汹汹地替心上人讨说法来了。

“他跟爷发脾气了?”冯霁雯问。

“一直没好气,嘴上嚷嚷着,还一副对咱们和宅里的下人指手画脚的模样。”小醒这回是真看不下去了,甚至一改平日话少的作风,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改姓金了呢。”

冯霁雯好笑地道:“他既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可怎么我瞅着他走的时候,反倒还一副吃了瘪的样子?”

“大许是被大爷给气着了。”

“哦?”冯霁雯微一挑眉。

“福三爷看得出是在气头儿上过来的,张口闭口都是质问的话,大爷倒也没跟他起直面冲突,只是道丫鬟口无遮拦,回头必会多加管教。福三爷却不依,信口开河地要爷和太太向金家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