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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184)

这不光是智商的体现。更是情商的修为之高。

这个认知在冯霁雯的脑海中刚形成意识,便立即有一道不满的声音冒了出来——特么的同样是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

“于齐贤这回虽然得以保住性命,可此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必然是要长一个大记性的,加之于大人也定会对其严加管教一段时日,夫人倒不必担心他暂时会再生什么事端。”他似怕冯霁雯担忧,忽然又补了这样一句话。

刚腹诽完自己的智商和别人的智商之间的差距的冯霁雯随口应了一句:“这个我倒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没什么可怕的。”

和珅闻言失笑着点头。

他怎么忘了夫人昨日才刚在凤西茶楼中让人掌掴了众子弟一事?

没出嫁前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儿。

可就不知为何。这些分明一眼就能想到的事情,他竟未去想,而是潜意识地将她当作了一个极需要人保护与安抚的人。

不,或是说……他开始有些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与安抚她了。

这种同最初他认为自己肩上该担负起的为人夫婿皆该具备的责任感,有些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今日伊江阿来过了。”冯霁雯对他说道:“带了些补药过来。见你不在家,陪着希斋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和珅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而看着她说道:“还有凤西茶楼一事,夫人也不必担心后续影响。”

咦……

刚说过。

刚说过他家夫人不是个怕事儿的。怎么又忍不住拿这种安抚性的口气开了头儿?

真是怪。

和珅忍不住笑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冯霁雯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些人只怕是不敢、也顾不上再生事非了。”和珅笑着说道,语气中透着股神定气闲的意味。

虽然冯霁雯本也不担心那帮被她教训过的喽啰们能搅出什么大风浪来。可此际听他这么说,不由还是彻底安心了下来。

他说没事应当就真的没事了。

毕竟智商摆在那里,没什么好质疑的……

只是,‘不敢’她可以理解,毕竟有祖父那头儿压着,他们那些巴掌挨的再疼。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了。

谁让他们不长眼,动了英廉府的小公子?

可是——

“爷所说的顾不上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向和珅。

和珅笑着去端手边茶盏,一边说道:“夫人很快便知道了。”

得,还卖起关子来了。

冯霁雯暗叹一声同智商高的人相处起来真累,也懒得去一个劲儿地追问他,“哦”了一声,遂也垂眸吃茶。

小醒见他们谈完了正事,便上前来询问此时可要传饭。

外间天色已是擦黑了。

家中没有客人时,夫妻二人晚饭一般是早早地用了。

得了冯霁雯点头,小醒便退了下去安排。

饭菜很快被送来椿院,都是些适合春季养生的清淡小菜,十分可口。和珅望着桌上这些在冯霁雯未嫁来之前不曾有过的菜式,不由微微笑了笑。

家里有了个女主子,虽然是个满心要跟他撇清,只做名义夫妻的女主子,可这日子过的,到底还是不同了。

饭桌上夫妻二人没有说话,只和珅时不时地会为冯霁雯夹上一著菜。

这是他从新婚次日的第一顿早饭上,便养成的习惯。

冯霁雯却迟迟不能习惯接受,只是当着丫鬟们的面儿,亦不好表现出不自在来。

饭后。冯霁雯和往常一样去了院子里散步消食。

她怀里抱着刚被小仙洗刷干净、身上透着股皂角儿清香的净雪,望着被院墙屋檐框成四方形状的朗朗夜空,脚下缓缓行着。

“夜深寒重,夫人莫要在院中逗留太久。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房歇息为好。”

和珅自堂中负手行出,望着在院中漫步的冯霁雯,含笑提醒道。

冯霁雯点头应下。见他是往书房的方向,便知他这又是要看书去了。

他如今在尚虞备用处。虽根本没什么公务需要处理,却也能在书房里呆到深夜,力求利用起每一份闲暇的时光来充实自己。

“对了——”

正往书房处走的和珅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脚下步子一转,回过了头来看向冯霁雯说道:“有一事忘记同夫人说了。”

冯霁雯闻言便也看向他:“何事?”

“我自明日起,便不去尚虞备用处了。”他口气如常地说道:“我今日被万岁爷提拔为了御前侍卫,明日休沐一日,后日便去御前当差了。”

冯霁雯闻言不禁吃了一惊。

被万岁爷调到了御前?

这才多久,竟就在皇上面前露了脸,且得到赏识了?

似乎比历史上要快的太多……!

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他……他竟还给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说!

回到家中还能如此平静地跟她说事儿,聊天吃饭,眼下又和往常一样要去书房里用功——小伙子啊,请问你还能表现的再不当回事儿一点吗?

冯霁雯深觉同他这个当事人相比,自己表现的太不淡定了。

可确实太快了,快的让她意外。

见他还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回应,冯霁雯勉强压下内心的惊异感,道:“这是好事。”又问道:“可皇上怎么忽然起了提拔之意?”

凡事总得有个过程和缘由。

“今日陪同圣上垂钓时,有侍卫请奏。说是西北大营中暂时收押着的叛将宁而丹逃了出去,万岁爷震怒之下引用了一句论语中的‘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又问宁而丹出逃是谁的原因——当时无人敢答。偏被我给侥幸蒙对了。”和珅笑着将当时的情形带过,口气中半点骄傲气也不见:“万岁爷问了我是哪个旗下的,听了我的名字,竟还记得我是咸安宫官学里出来的学生。”

想必是当初肄业考时闹出的那场风波,由王杰上奏天听时,让圣上留下了些许印象。

如此之下。得到赏识几乎是必然的。

这些道理冯霁雯都懂,可她还是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她能说,那句什么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她竟没能听得太懂吗?

果然书读的多,还是有好处的……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也是不假的。

譬如和珅刚进尚虞备用处没多久便得了皇帝赏识,他虽将之称之为‘侥幸’,可事实绝非如此。

若是没有咸安宫肄业考上的出色表现事先便给皇上留下了印象,若是没有过人的机敏,和满腹的学识,纵是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却也必然轻易抓不住这等机遇——

时运多数只是失败者的借口,和成功者的自谦。

根扎的足够深,破土是必然的。

长成参天大树,亦是迟早之事。

冯霁雯望着站在檐下满面温和的和珅,忽地想,如今她眼前这个如此优秀上进的旗人子弟,难道真的注定只能如同历史上那般凄惨收尾吗?

日后走上那条路,想也不会是他起初的本意吧。

说来很奇怪,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主观的角度来看待和珅。

之前对他不过是按着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去客观地定义和对待。

可大约是日渐了解地深了,慢慢已将对方视作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常人,而非再只是那个被人贴上了‘大贪官’这个标记、与她毫不相关的历史人物——

面前的人,如今是真真切切地活在她面前的人。

还很年轻,一腔抱负还未来得及施展。

而她却已经看到了结果。

这种感觉难以言说,仿佛太早预见一个人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值得她去开心的事情。

而和珅望着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神却复杂幽远,抱猫而立的冯霁雯,不由笑了一声。

“夫人这是在怪我太晚才将此事告知与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