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要紧的是,却是你当年手边的女子引春想要再用这法子加害给小九的福晋兰佩去,才叫令嫔彻底从引春联想到了你去!你的女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必定是你自己早就干过,而且成功过的!”
皇帝说着唇角轻勾,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肩头。
“令嫔果然是皇后教导成就的。想来令嫔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看懂这后宫,皇后的言传身教,自然功不可没。”
皇后呆住,心口不停起伏,压不住万千不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皇帝轻叹一声:“其余的话,朕已经懒得再说。朕这里有你宫里掌事儿女子念春临死之前的供状,你自己看吧。”
皇帝从袖口中抽出那供状,丢在皇后面前。
“……只是可惜,念春已死。就算她供状里还有些什么,是皇后你不甘心承认的,却也已死无对证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皇后难免委屈。可是没办法,谁让皇后你不趁着她死之前,便将她知道的这些事儿都与朕说个明白呢?说到底,她是你宫里的人,是你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她今日在供状里供述你的所有,也都是你自己找的,怪不得旁人。”
皇帝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到门口又停步。
“……这是誊本。皇后应当认得出笔迹,这是朕亲笔誊抄的,绝不会有错!皇后就算这会子想把它烧了、撕了,也都无用。因为原本,还在朕这里!”
“还有……哦,对了,朕还要告诉你一声,你二哥傅清,已经被朕从雪域召回来了。雪域情势是紧张,朕本来也倚重于他。可是终究朕这前朝里,并非只有你二哥一个人,朕自可再另外派人去雪域。朕叫你二哥再回天津镇当总兵,何日还能再有起用,朕再掂量。”
皇后喉头一声哽咽,“皇上!”
皇帝扬扬眉:“皇后,切勿在此失态。此处是山东巡抚的府邸,山东巡抚是阿里衮,讷亲的弟弟。皇后别忘了,讷亲此时与小九,正在争风头。皇后的这副模样若落入阿里衮眼中,会叫小九为难。”
第1006章 喜事(5更)
这一晚,山东巡抚衙门里格外安静,花落无声,人自悄然。
幸好一路从泰山下来,人马俱已困顿,便借着春日的慵懒,早早入眠罢了。
婉兮悄然悬了半个晚上的心,却也最终败给了困乏。过了夜半,便也迷蒙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玉壶轻轻进来推醒婉兮。
是毛团儿回来了。
毛团儿终究是李玉的徒弟,李玉守在正厅大门外头,故此那里面的动静旁人听不见,李玉却是听得见的。李玉不会将这消息告诉旁人,而毛团儿来缠磨,李玉却是忍不下心推开的。
况且李玉是什么人呢,从小就是康熙爷教导出来的哈哈珠子太监,最是能看清眼前情势的。
皇后与令嫔之间,胜负已定了。他这会子还替皇后瞒着个什么劲儿呢?
故此毛团儿还是得了消息,喜滋滋地回来禀告。
婉兮因已是躺下了,便叫他在碧纱橱隔扇门外头回话。毛团儿笑眯眯地回话:“回主子,奴才旁的没听见,不过倒是听见了皇上最后的两句话。”
婉兮绞着帕子,“想说就痛快儿说,少跟我卖关子。”
毛团儿扑哧儿笑了,忙在隔扇门外跪着回道:“皇上第一句话是说,身在雪域行驻藏大臣之职的副都统傅清已调回天津镇当总兵;第二句是提醒皇后别忘了此处是山东巡抚衙门,山东巡抚又是阿里衮,叫皇后别让傅九爷为难。”
婉兮听完这两句话,先是因为提到九爷而皱了皱眉。之后,便“噗嗤儿”笑了,伸手一把攥住玉壶:“哎呀,有人的好事儿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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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登时满面通红,忙攥住婉兮的手,使劲摇头:“主子这是说什么呢?”
婉兮垂眸暗笑,先叫毛团儿退下了,这才将玉壶拉过来,叫她坐在炕沿儿上。
“我知道你也是刚毅的人,心里放不下苍珠为你而死,心下想着这辈子就替苍珠守着。可惜你遇见了我这样的本主儿,我非不准你这么傻一辈子去。总归我心下已经定了念头,等到回京之后,必定求皇上这个恩典了去。”
“就算苍珠在天有灵要怪,也让他来怪我吧。不是你忘了他的冤枉,是我非要这么决定了!”
玉壶一时脸红,一时却又难过,不由得为难地低低垂首,悄然已是掉下眼泪来。
“主子……奴才这辈子,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婉兮歪头想想,“这句话倒也好破。你听我说,我猜以傅二爷的年岁,他府上必定早已有了一位嫡福晋、两位侧福晋去的。按着朝廷的常例,是不会再超额多册封一位侧福晋的了。故此我若将你给指出去,你到他府中也没有名号了,充其量只能是格格。”
玉壶又是落泪:“奴才不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不过奴才也是当真不可以这样做的。”
婉兮故意板起脸来哼了一声:“总归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在我宫里呆多少年呢?没的叫人家以为我这个当主子的要为了自己而罔顾了女子的青春去!我可不要担这个罪名。”
“总之,我现在便知会你了,你赶紧做好预备。等咱们回京了,我这就向皇上求旨!”
第1007章 花语(6更)
次日一早,婉兮因为玉壶的事,欢欢喜喜便起了身。
正巧皇帝的口谕也已到了,叫婉兮等后宫都预备,早膳后随皇帝一同奉皇太后凤驾出门巡幸。
婉兮无声望一眼毛团儿,毛团儿便会意,跟着李玉一同出去了。少顷回来,已是含笑道:“回主子,皇上令皇后在行营养病。”
婉兮轻轻扬眉,心下便已是有了答案。
早膳过后出门,语琴和陈贵人也都发现了皇后的失踪。
陈贵人淡淡道:“也难为皇后了。都病了,昨晚还要抱病陪着皇上和皇太后看神童背诗,果然支撑不住了。”
语琴却紧紧盯住婉兮,等着婉兮的答复。
婉兮便笑了,朝陈贵人和语琴点了点头。
语琴便忍不住一拍手:“终是善恶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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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皇帝陪皇太后和后宫诸人,检阅济南、青州、兖州三营兵时,还亲御弓矢,箭箭射中靶心。一众嫔妃隔着竹帘观看着,都是欢声雷动。
陈贵人伸手过来拍拍婉兮的手:“射箭最是要心神凝聚,否则绝不可能箭箭命中靶心。由此可见,皇上的心恰在此处,全然未留在行营里那养病的皇后身上。皇后啊,是彻底失去皇上的心了。”
婉兮唇角微微一挑:“竟走到这样一天,此时此刻,皇后若心中有悔,还肯向皇上认错求情的话,皇上未必不会继续保留她的脸面了去。端的,就看她自己如何抉择了。”
就在检阅台上,皇帝还受到直隶总督那苏图的奏报,闻说保定终于降雨,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又提笔赋诗,“初雨继以雪,均被数百里。知时利初耕,批阅能无喜?”
语琴便笑,“瞧,皇上盼雨,这喜讯也正是今儿送到了。上天亦合人意。”
检阅完三营兵,皇帝兴致不减,并不回行营看望病中的皇后而是奉了皇太后,带领后宫诸人,游览虞舜庙,爬千佛山,晚上又与大臣官员们宴会。直玩乐到夜深,方尽兴而归。
皇后在自己的寝殿里,听着外头那些欢跃的动静,不由得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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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夜深人静了,皇后憋闷难平,这便叫焕春陪着,推门走出寝殿,到园子里散散。
正是春日,巡抚衙门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满树花荣,枝头纷坠。那粉红的颜色清丽而不妖冶,端庄却并不素淡。正是浓得正好,淡得也正好。
皇后莫名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又想到了永寿宫里植着的海棠。
海棠在皇家园林中,一向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植,寓意“玉棠富贵”,故此海棠一向为皇家所喜爱,海棠便也拥有了“国艳”之称。便如唐玄宗将最爱的杨贵妃也喻作海棠一般,海棠也拥有了“花中贵妃”、“花中神仙”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