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综英美同人)主人公的自我修养(56)

作者: 千霁 阅读记录

喝到一半的咖啡呛住,杯子也差点没拿稳砸到地上,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努力稳住咖啡杯,几乎是一瞬间由温和从容变得手忙脚乱,立香看得又惊讶又担心,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抚了抚他的背帮他顺气:“医生?”

“咳,咳咳,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呛到了。你刚才说什么?”

离得距离足够近,时机也足够多,看清了少女拿在手里的诗集封面并不是自己担心的那一本,罗曼心情镇定了一点,坐到少女身边耐心询问。

“就是这个,克里斯托夫·马洛的《The Passionate Shepherd to His Love》。”

她把从图书馆借来的诗集翻到对应的页数,递给对方。

“你们教授选了这首啊。”

罗曼的眼睛眨了一下,像蝴蝶轻快振翅。被对应到魔术师职阶的英灵本就以贤人居多,平均艺术素养远高于其他职阶,而所罗门又是魔术师中的冠位,无论作为所罗门还是作为罗曼,解读起来对他都没有难度:“马洛是莎士比亚时代的英国诗人,诗歌风格比莎士比亚更加激烈宏伟,这是马洛众多诗作中最有名的一首,也是英国田园诗的代表作,很适合作为赏析的范本。具体是哪里读不懂呢?”

“到这句为止都很正常,字里行间的热情洋溢我也能感受到,但标题说了是牧羊人献给爱人的诗吧,为什么会出现纯金的鞋扣、珊瑚带钩和琥珀饰扣呢?难道其实不是爱情诗而是有别的什么隐喻吗?”

认真困扰的样子十分可爱。

罗曼不禁笑了笑,温和地为她解释:“诗歌是用情感、梦想和浪漫的语言写成的,你可以用心去感受,用头脑去想象,用歌喉去读去唱。”

为了方便讨论,诗集平摊在两人之间,诗集之下,两人的膝头靠在一起。

他柔声为少女念出文艺复兴时期的韵诗,平和低沉的嗓音并不像诗歌中的牧人那样浓稠热烈,却别有一种韵味:

“来与我同住吧,做我的爱人,”

“我们将见证一切欢乐,”

“无论来自河谷、果园、丘陵、田野,”

“还是森林或陡峭的山峰。”

因为是别人的诗,读起来反倒更能放开,可以无顾虑地加入自己的感情与理解。

他用手指轻轻抚上纸张,指尖沿诗行向下滑:

“我将为你献上玫瑰的花床,”

“与上千支花束,”

“还有一顶鲜花编成的王冠,”

“一条绣满爱神木绿叶的长裙。”

“用最细的羊毛为你织一条长袍,”

“羊毛剪自我们最可爱的羊羔,”

“用漂亮的衬绒软鞋为你御寒,”

“上面装饰着纯金的鞋扣,”

“用芳草与柔嫩的常春藤为你编一条腰带,”

“珊瑚作带钩,琥珀作饰扣。”

“如果这些快乐能打动你的心,”

“来与我同住吧,做我的爱人。”

抒情诗的结尾再次重复了牧羊人的热情请求,只是用词稍稍做了调整:

“如果这些快乐能使你动心,”

“那就与我同住吧,做我的爱人。”

听人念与自己看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立香听得微怔,直到罗曼合上诗集,转头用初夏绿叶般清新的绿眼睛看她时,她才回过神,同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离得太近,这样一转头对视,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也才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罗曼近乎条件反射地向后仰了仰,把距离拉开,单手握拳在唇前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现在有什么新想法吗?”

“嗯……没有。”

“我就知道立香一定,诶,没有???”

辛苦努力没有得到一点成效,那样错愕的表情实在很有趣。

立香忍不住偏过头笑了笑,补上后半句:“不过牧羊人希望为心上人献上一切快乐美好的心情能感受到,他说的都是他理想中最美好的事物,是吗?”

“就是这个意思哦。”

也知道被捉弄了,但对着她明亮的眼睛生不起气,罗曼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纯金也好,珊瑚也好,琥珀也好,在牧羊人看来都是和芳草、常春藤一样的美丽之物,提到仅仅为了让心上人高兴,想法非常纯净。”

“不过你的疑问也很正常。这首诗有一首非常著名的回复,是沃尔特·雷利在次年用同韵体写的《The Nymph\'s Reply to the Shepherd》,借水边仙女之口逐字逐句针锋相对地回绝了牧羊人的请求。”

他调出沃尔特·雷利的诗,像刚才一样,将整首诗和缓地念了一遍,不同的是刚才的语调洋溢着浪漫与希望,美好得仿佛梦境,而这次的语调却和窗外的季节一样染着霜雪气息,同时也更加真实:

“如果整个世界与爱情青春永驻,”

“每一个牧羊人的誓言都句句真诚,”

“这些美妙的欢乐便会打动我的心房,”

“来和你一起生活,做你的爱人。”

花会凋谢,田野会零落。甜美的话语会被冷酷的心冻结。

长袍、软鞋、花床、头冠、长裙、鲜花转瞬就会损坏、枯萎、被遗忘。

最后,他念出了水边仙女的最终答复:

“除非青春常在,爱仍繁盛,”

“欢愉无期,岁月永恒,”

“这样的欢乐才会打动我的心,”

“来和你一起生活,做你的爱人。”

梦幻的泡沫悉数被戳破,留下骨感的现实。

罗曼自身没多少感觉,比起马洛的诗,他本就更倾向雷利的回复。他估计立香的想法和他一样,因为他觉得立香虽然和各种各样的奇怪事物都相性良好,但本质上是个特别实在的现实主义者。

他看过迦勒底亚斯的记录,命运降临的那一日,在主控室下找到玛修,她只是试着搬了搬压住玛修的承重柱,发现搬不动很干脆就放弃了,坐在玛修身边陪她一起安然地等待死亡,连祈祷都不做,以至于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预见人类终点的一刻,与绝望同时映入眼中的希望真的是这个孩子吗?

会不会是他受到的压力太大,以至于幻想出了一个虚构的救世主转移压力,实际上并不存在其人。

纷繁混乱的想法背后隐藏着一个更为深层,他一直避免触及也不敢触及的怀疑:

如果那一刻的他尚未失去所罗门的力量,那么以他的能力是有可能让幻想降临现实,达成召唤的。也就是说,让她背负艰难未来的,或许正是受到她信赖的他。

如果是那样的话……

“水边仙女的回答听上去很冷酷,不过。”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和在迦勒底时一样,那毫不自知的无心话语成为照入地狱的光:“牧羊人描绘了那么多美丽的景象,而仙女最先回答的是爱,也就是说牧羊人描绘的一切美好之中,她最看重的是牧羊人的爱吧。”

内心被难以名状的感情盈满。

多少次被痛苦蒙蔽双眼,看不见前方时像这样被拯救,已经无法去数。

“谢谢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少女轻快地抱了他一下,拿起诗集三步并两步上楼赶她的作业,就像一只夏日飞鸟在胸口轻盈地撞了一下,又飞快掠走。

他看着少女的背影一路沿楼梯向上,最后消失在合上的房门后,心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又像是失去了什么。

最终,他放弃去想那些无法辨别的情绪,让内心恢复纯净。

就这样继续向上吧。

有形之物终将毁灭,爱与生命同样不可持久,唯一凌驾于那之上而永存的只有理想之物。

保持着现在的距离。

也让那个人继续停留在你的记忆里永不褪色。

那即是我所期望的完美结局。

我也曾有过理想生活 / 即使理想之地亦有死亡。

Et in Arcadia ego.

作者有话要说:

马洛和雷利的诗这里都只引用了需要的部分,原诗更长更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