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往殿外走去,却有一排水族兵将拦阻在门口。
沉默,意思却相当明显。
“只要真人赴宴,便是渚海龙宫莫大的荣幸,贺礼就不必了。”龙公主的声音甜美轻柔,“真人,你说是不是呢?”
“也罢,那在下就与诸位同行吧。”
*
出了水晶殿,有一顶鲜红海蓠编织而成的软轿,“舒星弥”与公主共同乘轿,往渚海去。
这场婚姻,湮海公子算是入赘的,婚礼必须在渚海举行。在渚海,已经布置好了婚殿,公主的亲眷早已到场。
软轿上方悬着丹霞色的纱帷,轿子前后都有长长的队伍护送,声势浩大,远远看去,像一条逶迤在海中的锦花赤蛇。
公主专心地望着“舒星弥”的脸。目光中闪动着贪婪。
好漂亮的男人,只是,如果是原来的小鲛龙的眼神和表情,会更加完美。
忽然,那清秀的眉心微皱,似乎有些痛苦。
“怎么了?”公主连忙握住他的手,已经是妻子的神态了,体贴与柔情尽露。
“舒星弥”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感到一股很悲伤的情绪,好像在侵蚀着心脏,应该是‘他’的心绪吧。”
公主听了这话,竟有一瞬间的悔意。
不,一不做,二不休,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须臾,轿子停了下来,喧闹的喜乐也戛然而止,被生生掐断。
公主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仿佛所有海水都凝止了一般,每滴水中都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杀气。
“我徒弟呢?”
玄异仙尊拎着剑,堵在轿前。
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发怒。
方才白桑真人元神出窍,到天庭找到玄异仙尊,只说了一句:“你徒弟出事了,在去往渚海的路上。”
玄异仙尊看见轿中身穿喜服的徒弟,正想上前带走,却见一贵夫人翩然从旁边的轿中走出,是渚海龙后。
“仙尊。”龙后纡尊降贵低身行礼:“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不知仙尊此来何事?若是耽搁了吉时——”
“让开。”
如果不是看在这渚海龙后是天帝之妃的亲妹妹,又与玄寂仙尊有几分交情,他早就动手了。
“仙尊真的不给本宫几分薄面,执意带走我渚海的女婿?”龙后抬头,目露威严:“敢问仙尊究竟有何缘由?若是被天帝知晓,恐怕……”
话音未落,玄异仙尊早已瞬间将徒弟拉到身旁,一掌逼出龙王附在徒弟身上的魂魄,徒弟虚弱得软倒下去,暂时无法苏醒,他抱着徒弟奔出重围,一路打伤水族军将无数,海中顿时血光散漫。
龙后与公主鬓发散乱,花容失色,惊魂未定。
不行,此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告。必须要告到天帝那里去。
渚海龙后与龙王带着公主径直去了天庭,先是拜见了姐姐,又找天帝哭诉,只哭得两只眼睛似血桃一般,认定师徒二人定有不伦之爱,否则玄异仙尊怎会无缘无故前来抢亲,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天帝即刻下旨:湮海鲛龙悔婚背约,忤逆不孝,与其师父玄异仙尊行**之事,生龙阳之爱,罪无可赦。玄异仙尊位高权重,然与其男徒有染,龌龊苟且,得知男徒大婚,贸然前往渚海抢亲,欺辱龙女龙后,打伤水族数千,破坏两族姻缘,其罪昭昭,如今师徒二仙在逃,着立即缉拿二仙,投戮仙池了结,生世轮回,不得相见。
第14章 霸道师尊毒杀爱徒篇
渚海水族在天兵天将的带领之下,攻破了梦麟洞的结界。
梦麟洞内,空无一人,只是器物摆设依旧,室内的灯烛燃到一半,烛泪已冷,桌案上还摊着翻阅到一半的几本书籍,墨砚中的墨汁已干,留下层层墨圈。
洞府内的金银玉器或被抢夺,或被砸烂,悬挂在梁柱上的锦缎与璎珞、流苏皆被扯断、烧毁,如血雨一般。
梦麟洞是玄异仙尊的私府,何曾这样“热闹”过?
热闹得肆意尽情,热闹得满目疮痍。
“到后花园去!”
众人来到后花园,直至最深处的湖泊。
“湖中会不会有什么宝贝?”
“你跳下去看看啊。”
“凭什么是我?你去啊——”
“呵呵,要是玄异仙尊,啊不,那男人和他徒弟躲在湖底,谁下去谁遭殃啊……”
“依我看来,这湖中另有蹊跷。”一个天将说道。
*
山洞中,微弱的火光闪烁,玄异仙尊坐在地上,正用手帕擦抹着几颗蜜柑,刚刚采来的。
把蜜柑擦干净,握在手心捂暖,而后剥开果皮,尝了一瓣,恩,酸甜尚可。还好不是太酸,徒弟每次吃酸的都说牙痛。
舒星弥醒来时,元气已经恢复,他看到了师父,衣衫染血的师父,正坐在火堆旁,专心地剥着一枚小小的橙色的果实。
“醒了?饿不饿?”玄异仙尊立刻察觉到徒弟的动静,哪怕徒弟只是睁开了眼睛。
舒星弥坐起身,身下铺的是师父的外衣。
啪!
舒星弥用最大的力气打了自己一耳光。
耳中嗡嗡作响,右手和右脸又麻又涨,迅速红肿起来。
玄异仙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他没有料到,一向温柔的徒弟竟会做出这个举动。
他伸手要抚上徒弟的脸颊,要施疗愈之术,却被徒弟握住手腕:“师父不必为我浪费法力。”徒弟跪下道:“是徒儿鲁莽,才陷师父于如此境地。”
玄异仙尊连忙将他搀起,摇头道:“不,你我迟早会走到一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舒星弥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言语将自己骂了个遍。
真想找一把刀,捅进自己的心口,旋一旋,再拔|出来,再捅进去。
自己竟然相信了龙公主退婚的鬼话,竟然相信她已经无意于自己。
愚蠢至极。愚蠢透顶。
舒星弥还想抬手打自己一耳光,被师父拉住双手,揽在怀中。
“身上还好吗?”玄异仙尊轻轻抚摸着徒弟的后背。
“好。”舒星弥知道,师父一定用了许多法力来疗愈自己,“倒是师父……”
“放心,”玄异仙尊对徒弟笑了笑:“区区几千兵将,奈何不了为师的,如今有你在,没有人能抓到我们。”他抬手,趁舒星弥不注意,还是帮他把脸上的伤抹去了。
“对不起。”舒星弥低下头,眼底是满满的自责,像做错了事的小动物。
玄异仙尊看见徒弟这样,更加心疼。
为什么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擦去徒弟的眼泪,笑道:“为师又不曾怪你,半点也没有,不信,你看着为师的眼睛,看为师有没有说谎。”
师徒二人对视,看到师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舒星弥心中反而更加难过,但他还是慢慢笑了出来。
玄异仙尊哄着徒弟把蜜柑吃掉,又搂着他,把抢亲时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白桑已经趁乱离开了,让他不必担心。
“……对了,这分明是一个私奔的好机会啊,”玄异仙尊笑道:“为师原本还要写辞呈,长篇大论咬文嚼字,还要帮玄寂仙尊处理杂七杂八的事务,现在什么也不用写了,什么也不用做了,一走了之,甚好。”
他低头吻了徒弟:“既然要私奔,就要有私奔的样子。”
“恩?”
玄异仙尊站起身来,“咻”地一变,换上一身大红喜服,和舒星弥身上的新郎喜服一模一样。
舒星弥微微一愣,轻轻笑了起来:“哈哈,师父穿反了。”
“哦?……怪不得脖颈处有些紧。”玄异仙尊面上一红,将衣裳重新穿好,坐到徒弟身边,像孔雀在炫耀彩羽:“好看吗?”
舒星弥用一个吻回答了师父的问题。
其实他知道,用法术穿衣,根本不可能穿反,除非是施术人用意念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