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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华色(69)

作者: 和烟绿 阅读记录

等她洗好出来后,却见蕤宾含泪向她走来,走了几步却又停住,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态度。

魏熙顿住,许是刚洗完澡,她有些不适,没有风,却觉得脊背发凉:“怎么了?”

夷则看着二人神色,心中一沉,却道:“定是担忧公主,公主快别理她,先穿戴好再说。”

夷则说着,便拿了腰带给魏熙系上,魏熙隔开她的手,面色有些僵:“六哥怎么样了?”

蕤宾噗通跪在地上,哀声哭道:“殿下去了。”

魏熙往后退了一步,夷则见了,忙扶住她,却见魏熙歪了歪头,面色有些茫然:“去哪儿了?”

蕤宾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魏熙又问了一声:“去哪了?”

蕤宾只含泪摇头。

魏熙如梦初醒,挥开夷则的手,缓步上前,伸出纤长的手指托住蕤宾的下巴:“你说呀。”

蕤宾看着魏熙深不见底的眼眸,打了个寒颤:“公主知道的。”

魏熙手往下,扯住了蕤宾的衣襟,力气极大,手上青筋毕露,可她面上却是平静的:“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蕤宾仰头看着魏熙:“殿下去见先帝了……”

“你胡说!”魏熙喊罢,话音哑了下来:“他说他不会有事的。”

魏熙说着跌坐在蕤宾面前,她松了手,替蕤宾将方才被她拽皱的衣襟抚平:“你是和他串通起来骗我的吧,他想用死骗我答应是不是?”

魏熙说着,推了蕤宾一把:“去告诉魏潋,他若是这样唬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他了。”

蕤宾被魏熙推的往后偏了偏身子,却依旧跪在地上不动,夷则轻叹一声:“公主累了,先去歇歇吧,奴婢去替公主传话。”

夷则说罢,矮身扶魏熙起来,引着她往塌边去,方走了几步,魏熙的脚步便停住,她转身往门口去:“我亲自去说。”

“公主!”夷则忙追去,却见魏熙步履平稳从容,丝毫不乱,从她伺候魏熙开始,便少见她如此正经肃然,夷则心中一颤,却不敢阻拦,只得随着魏熙一道往魏潋帐中去。

魏熙到了魏潋帐前时,只见周遭伺候的人皆面带哀色,魏熙理了理衣袖,看向先前拦她的侍卫:“你怎么不去给我传话?”

侍卫跪地不语。

魏熙一脚踢在他肩上:“混账!”

“阿熙。”

魏熙回头,只见皇帝站在帐门口看着她,神色幽沉。

魏熙抚了抚衣裳,抬步走过去,矮身对皇帝一礼:“阿耶。”

皇帝点头,看着神色平静的魏熙,眉头缓缓蹙起,侧身道:“进来吧。”

魏熙垂眸,并不往里看:“我就不进去了,让六哥出来见我吧。”

皇帝的手按在魏熙肩上:“别说胡话。”

魏熙仍垂眸摇头:“我没说。”

皇帝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他沉声道:“阿熙,六郎去了。”

魏熙蓦然抬头死死盯着皇帝:“我不信,阿耶不是讨厌他吗,怎么和他一同骗我了?”

魏熙说罢,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不会信的。”

话音落下,魏熙转身就走,她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胡服,却未曾束腰带,连头发都是散着的,很是不成体统,眼下步履匆匆,衣袍当风,青丝扬起,更显得孤决孱弱。

皇帝神色疲倦,吩咐陈士益:“去陪着公主。”

魏熙越走越快,好似后面有恶鬼在追她,到了后面,她直接跑了起来。

“公主!”

谁在唤她,她已经听不出了,她跑着跑着,被树枝绊倒,扑在了地上,膝盖疼,手也疼,魏熙眼睛一红,很是委屈:“六哥。”

身后跟着的宫人慌忙将她扶起来,一声声的关切交杂在一起,吵得她耳朵疼,她眉头蹙起,喊道:“都闭嘴。”

宫人们顿时都缄默下来,四周清净了,却没有那人带着无奈宠溺的声音相劝,魏熙茫然四顾,眼泪落了下来:“六哥。”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喜大普奔,终于写到想写的地方了,可见我是有多墨迹~~~

突然发现今天挺肥呀,快夸我~

第59章 爱别离

魏熙最终没有去看魏潋, 她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帐子, 抱着被子出神,夷则看了魏熙一眼,摇头一叹, 往香炉中添了些安神香便去一旁守着了。

魏熙看着香炉上升起的袅袅青烟, 那烟飘飘摇摇的,就好似风拂过魏潋白色的衣袖, 魏熙眼睛有些酸, 她闭上眼睛将头埋在被子中,不再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安神香是有效用的, 她往被子上一趴就睡得昏沉,可心中却是乱糟糟一片,一会是魏潋抱着她出宫玩, 一会是魏潋将她按在马上吓唬,一会是魏潋满身血迹, 却笑意清浅。

魏熙眉头蹙起:“六哥……”

迷迷糊糊间却觉眉心微凉, 有什么东西点在哪儿, 温柔又熟悉,一路从眉心到了鼻梁,当那微凉的触感到了鼻尖时, 微微一顿,霎时什么都没了。

魏熙鼻子一酸:“六哥,别走。”

恍惚间听到一声低叹, 那微凉的触感又回来了,却是落到唇上缓缓的勾勒,魏熙觉得有些酥麻,眼睫轻颤,想要睁开眼看一眼,可眼皮却似被黏上一般,沉重凝涩。

魏熙较起劲来,睫毛颤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等她睁开眼时,入目却只见风吹帐帘,留下满地凄清月光。

她起身,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便到了帐外,举目四望,只有巡逻的千牛卫结队而行。

“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魏熙转头,看向守着帐子的侍卫,眼中燃起一丝希翼:“可有人来过?”

侍卫茫然:“什么?臣等一直守着,未见人来。”

魏熙凝视着他,一双眼睛清澈又凌然,好似能直通人心:“真的?”

侍卫们跪地:“臣等不敢妄言。”

魏熙垂眸看着他们,眉头蹙起,转身退回了帐中,穿了鞋就往外走。

蕤宾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呵欠,连忙拿了氅衣跟上:“公主要去哪儿?”

魏熙停住脚步,抬眼看着她:“六哥什么时候来的?”

蕤宾动作一顿,随即将氅衣给魏熙披上,面上的疼惜之色毫不做假:“您若是想殿下,就去看一眼吧。”

魏熙身子一僵:“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答非所问了。”

说罢,转身出了帐子。

魏潋的帐中灯火通明,一丝烛火透过帘幕缝隙照出来,有些刺眼,魏熙脚步顿住,一旁守着的侍卫见了她,连忙躬身替她掀开帘子,里面的烛光毫无顾忌的暴露在她眼前,她瞌了瞌眸,随即缓步进去。

荒郊野外的不方便,只半天时间,还未给魏潋准备好灵柩,他就那么穿着亲王冕服躺在床上,周围是一片惨白。

魏熙心中一抽,钝钝的疼,她抚住心口,抬步往魏潋那里去,眼睛一瞬也不离开,守灵的内侍欲要相拦,却被泉石按住,只得眼睁睁看着昌乐公主游魂一般站在了自家殿下床前。

魏熙看着魏潋苍白的脸,抬手在他面上缓缓勾勒,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消瘦的脸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是了,陌生,哪里陌生呢?

是他没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只留着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刺她的眼,他的眼睛睁开时可好看了,长长的,大大的,眼尾上挑,可他的睫毛不翘,就好似给眼睛遮了一层帘子,偏他又时常半瞌着眼睛,显得温吞又冷漠,眼底是一汪幽潭,幽潭上是烟波浩面,而眼波外,又是云山雾罩。

是能将人溺毙的温吞,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可是当这双眼睛笑起来就不一样了,就好似旭日破云,投射在水面上化作粼粼波光,一圈涟漪荡开,就是世无其二的温柔。

魏熙拨弄着魏潋的眼睫,有些自得的扯了扯嘴角,他不笑时面上也挂着三分笑,可那双眼睛却是没有笑意的,那双眼睛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