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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长媳(144)

作者: 堰桥 阅读记录

“你什么意思?”

“想想定西侯府,是怎么散的?我连祖宅都卖了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拼尽全力也要让海陵成为旱灾之时的世外桃源。我想要重建一个常家,一个靠着政绩的书香常家。我的孩子不会为了自己多打了胜仗而被自己的父亲抽。你让我现在去平乱,平完乱。咱们一家子就到头了不说,我还怕连累我外祖。你以为我外祖为什么自请镇守边关,他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跑去风沙漫天的漠北。往小了说事关常孟两家的生死,往大了说是为君分忧。常家和孟家不该再出猛将了!”常远走到葛筠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葛筠呐呐的道:“不能吧?”

“不能?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咱们这些凭着一身鲜血保卫家国的人,见了同品级的文官还要磕头?大周朝重文轻武是为什么?我这次的愚蠢就是仗着自己这一身武功,还去救了李家的那几个孩子,还要来救你!平乱这个大功,自有朝中的新贵来领,绝对不能是我这种勋贵之子卷土重来,你可知道?这些话,都是我剖心挖肺之言。这些话都是心知肚明,不能说破。但愿你是真的不明白,若是你明明知道是这样,还一昧让我往前冲,我不知道你算是什么人?”

葛筠呆在那里,我不知道他的呆,是真的被常远的话醍醐灌顶,还是没想到一个武夫的常远竟然能分析清楚圣人的所想,我但愿他是保有一份赤子之心的后者,他站起来弯腰对着常远道:“多谢贤弟救命之恩!”

常远弯腰,一只手因为不便所以没有作揖道:“葛兄若是念及这点子情义,万望在殿下面前多替我提治县之策,我实不愿再带兵。”

“我晓得了!”脸色苍白的葛筠回了常远一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走出我家门口的时候,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寄松将他捞了起来,掐着人中许久才悠悠转醒,这个时候老刘大夫慌忙地奔了过来,搭上了葛大人的脉搏,又问他:“大人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恍然,虽然他以身饲虎,但是到底是害怕地,既然是饥民成了暴民,他们都没吃饱呢,怎么可能给他吃?可能昨日被我赶了出去,又没走,在门外又想了一夜,费了脑子,就更加饥寒交迫了。

铺子就在旁边,他醒来要走,我对他说道:“葛大人,喝口粥再走!”我让秀芳端了一碗粥给他。

这个时候,旁边的那些村民陆陆续续开始路过咱们铺子,有的过来买两个包子,有的过来吃个面条,我乐呵呵地跟他们打招呼,有人知道了常远昨天事情,跟我打听他们的县太爷的情况:“没事,没事,过两天就能去您的盐田看了!阿婶放心,快回去吧!没有您在身边可把大叔给累坏了,一个人照顾那么多盐田。”

“不知道,我那麦田如何了,那些杀千刀的,没给我弄坏吧?”

“风车可能坏了,要回去修一修,车点水。其他应该没什么!”我边吃面边回答她。

一听到这个,她立马带着她的儿女道:“快回家去!”

常远也出来了,一下子老老少少都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样,他呵呵笑道:“没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大家伙儿别担心我了,回去看看自家男人把鸡鸭照顾地如何了?别几天不见少了大半。”

这么一说,又加快了好多人的脚步,他用左手不太利索地挑起了面,挑了两下,脸就绿了,面条完全不配合。这个时候有人说道:“太爷,让太太喂您不就成了。”

“给我快滚!我夹不起面,揍你还是有力气的!”

“县太爷发怒了!咱们快走,等下要挨揍!”

“这小子!”说完,他继续吃面。

我旁边那位大姐在吃早餐,要了一碗小米粥,配上了一个烧饼,咱们家的酱菜是免费且不限量地供应,她也不怕齁死,一口粥一大口酱菜。我问她:“大姐!你不怕咸啊!”

“盐要花钱买,多吃两口,回去吃淡点儿。”占便宜如此理所应当,嗯!也是个奇葩。我无奈一笑。

葛筠吃完站了起来,与常远道别,常远抬了抬眼皮点了点头,不复赘言。

第110章

这一年春旱持续到了夏初, 原本以为进入夏季,老天总要下点雨意思意思, 但是河水清凌凌地如猫眼, 河边的地上一块一块板结的土地在烈日地只考下开始龟裂,走过去一条条晒干的鱼嵌在泥缝里。唯独盐工们都喜滋滋地收着白花花的盐,天越热, 越干, 这盐的产量就越高。

如果洒一把孜然,这外面的青石板上可以烤肉了。一盆盆的黄豆酱里, 放上用盐腌制去水菜瓜,在太阳底下暴晒两日,那就是鲜嫩爽脆的酱瓜。早上烧了一大锅子的饭,盛在竹编的饭篮里, 挂在梁上, 吃饭的时候冷饭一碗,倒入冷茶,再夹上一块酱瓜,其他的菜都成了多余,这样的酷暑里,我自认为最舒坦的吃法。

下午太阳往西, 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桶冰凉的水,冲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我家那几个傻孩子欢快的在叫着。孩子就是孩子,哪里识得愁滋味。

眼看天上的老虎开始减了威势, 我招了招手,上了马车,如今这马车我也是改良了,改良了什么?就是四周拆了栏板,成了敞篷车。一路上,打着招呼往外。到了庄子上,孩子们跳了下来,我抱下了蕴儿,让九儿和雯雯带着他玩去。

身边是庄子里的几个农人陪我进地里走着,如今干旱,光靠风力水车已经无法满足庄稼的用水需求,所以老牛头上戴着眼罩,赶着转圈圈。

“奶奶,这红薯苗子倒是耐旱些,您看长的十分茂盛。”我随着他的手看去,是一片红薯田却是长得郁郁葱葱。

“老张啊!禾苗你倒是育好了。可这插秧该是什么时候呢?”我问老张。

“奶奶,我不正愁着吗?这么旱,得跑死多少头牛啊!”老张也是愁眉不展,“要是再不种下去,今年的稻谷收成就不行了。”

我眯着眼看着碧蓝的天空,当真如洗,几朵白云高远而轻浮。已经组织了人力抗旱,但是人的力量毕竟渺小。要是明年咱们还能试试麦茬薯,那倒是不用那么多的水。只是今年来不及了。

我跟着老张兜了一圈,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祈祷上天能给天下苍生一条活路。能降些雨,等我回到庄子里,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子,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那里跟咱们庄上的人说话,我叫了一声:“老袁!”

正是我们之前的庄头,回了泗县的老袁,老袁见了我,扑倒在地跪下失声痛哭:“奶奶!我对不住您啊!”

“怎么了!起来好好说!”我让老张把老袁给扶起来,他哭了个痛快之后才收了眼泪道:“您给我的那些种子,如今全都没了!原本春天拍了蚂蚱,可谁想到了夏天,老天还是滴水不下,那些稻谷种子,原本想要下地的,半个月前,被人全数抢了去,地里只种了些红薯,那里实在没水……”

“这本就是靠天吃饭的活,能怨得谁来?”我叹一声道:“一路上该饿了吧?去里面吃点东西,庄子里刚好缺人手,你回来了正好,老张管红薯地,你来管稻田吧?”他能力确实出众,但是人离开了之后,老张已经被提拔起来,这个时候回来总不能把位子再让给他来。红薯好管理也重要顺顺利利的,给老张管,稻田还在一筹莫展中,给他管。对于老张是把包袱给甩了,对于老袁却是委以重任。

老袁抬头看我,我勉励他,让他加油。既然是冒险,愿赌服输这个事情,总该接受不是。

晚上我正为了今年的秋粮发愁,常远在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问他是不是天气太热,胃口不好?我给他敲开了一个咸鸭蛋,给他一小碟子刚从酱缸里拖出来的酱瓜。

他拿起筷子,拨拉开来咸鸭蛋,一股橙黄色的油滴落在了白米饭上,常远夹起一口米饭,塞进嘴里,他慢慢地咀嚼,我夹起一块红烧鱼,放在饭上,扒拉起了米饭。他吃了两口,停了下来问我:“燕娘,人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