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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君·蛊惑(35)

作者: 酿生贫 阅读记录

“还好,正在长骨头。”骨焱虚影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应该快了。”

“那你好好休息。”

“君忘笑!”我正离开,骨焱忽然喊我,我停住了脚步,它继续说,“我也是有名字的!冥宵给我起名叫知燃,知道的知,燃烧的燃。往后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听着倒像一味佐料。

“好,我走了,知燃。”

我刚离开密室,玉留声已经等在外面。骨焱已经被玉留声“抓住”,所以玉留声已经不住我这里了。

“果然出事了?”我问。

玉留声答:“走吧。”

我曾与玉留声说过,若果然出了事,不要忘了带我去凑凑热闹。

“楼断真是有史以来最胆大妄为的欲主。”我轻笑。

旧矿山旁有一座山壁,我与玉留声便停在那里,再近些,恐怕就要被楼断察觉了。

只见旧矿山下坐着不少长老,远处还有,或许在我们视线范围之外还有。

长老们手结金光,口诵咒念,空中飘着几个冰锥。

楼断坐在最外围,没有带侍女和亲卫,不过,带了云鸾。

我则嘲笑玉留声:“你看你,数次豁命替他办事,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小孩。”

“他看中云鸾是他的事,我尽心办事是我的事。”玉留声说。

第33章 希望

旧矿山压着鬼主气脉,但究竟是怎么个压法,尚不得而知。

冰锥固然有极大的杀伤力,但能不能破坏鬼主气脉,就不是楼断说了算的了。

我心里曾经暗自赞同楼断的这种做法。

如此,鬼主将永远沉睡,再无法宣誓存在,震慑人类,欲主便不用处处受制。或许,楼断会不满足于鬼欲章台方寸之地,会破旧立新,带着鬼欲章台的人离开这个常年昏暗的地方。或许那时候,鬼欲深渊未封之鬼怪便不再受谛命乌契驱使,我也可以安心带着君兰离开楼断的辖制,令他再也找不到我们。

可是,鬼主气脉对鬼主如此重要,怎会轻易就被毁去呢?

如果毁去鬼主气脉,鬼主就将永久地沉睡,那么当初的虚烨圣君和玄臻明君为何不直接毁了鬼主气脉,反而要将它镇压呢?

我看着旧矿山渐渐升起的法印,不觉往玉留声身边靠了靠,低声说:“你觉得会成吗?”

“不会。”玉留声没有一丝犹豫。

“是吗?”我笑道。

玉留声看着旧矿山,认真地说:“冰锥再厉害,镜心原护灵终究不足四百年,修为有限。众长老都是凡人,若想联手封一个鬼怪还行,鬼主气脉是鬼主的一部分,不会如此脆弱。”

“想必楼断也明白这个道理。”我说,“可是,没有试过,如何让他放弃。”

法印渐渐从高空压下旧矿山,慢慢没入地下,登时风沙走石,脚下震动。

忽然!

“砰!”

一声巨响贯耳彻骨,我抓着玉留声,险些掉下去。

只见众长老纷纷呕血倒地,楼断倒护着云鸾生生扛住了法印破裂的波及。

“你怎么样?”玉留声问。

我一笑,说:“没事,炸得我耳鸣。你呢?”

“我没事。”玉留声答,他干脆扶着我,恐我再次脚滑。

离开山壁,兰亭守在门口,我忽然觉得此景像极了五色蛟水影初吼时,临妆等我一样。

我刚想与她解释这一声巨响,她却说:“兰少爷练功累了,问您在哪儿,他想去休息。”

原来是君兰回来了。

“嗯。”我表示知道了,与玉留声一起走进去。

兰亭果然只是兰亭,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君兰坐在我屋里,泛着我桌案上的书,看见我,很高兴地快步走过来:“叔叔!”

“好玩吗?”我问。

君兰此次归来与上一次不一样。

上一次,他眼睛里充满了留恋;这一次,仿佛多了一些体悟。

“还好。”君兰答,“疏衡叔叔带我去看了花海梯田、高崖瀑布、众星拱月、天光破云,还带我收过菜、种过豆,去了外面的城,有酒旗城郭、庙会集市、说书的、卖唱的、杂耍的……如叔叔所言,其实外面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外面依然有吃不好、穿不暖、饱受欺压的人、依然有强权凌虐弱者、依然有人笑里藏刀。 ”

疏衡果然尽心。

“这样的地方,你还想去吗?”我问。

君兰看着我,答:“既是如此,外面也比鬼欲章台好太多了。贫苦者,只要肯劳作,自然有衣食;羸弱者,只要肯自强,哪怕受些苦,日子总归会好起来;鬼欲章台不一样,要想摆脱贫苦羸弱,必先舍弃本心,否则永远被欺压、永远受凌虐。好比我自己,倘若没有叔叔,想要过上如今的生活,定成了那十恶不赦之人,这样的安逸,我用着不自在。”

鬼欲章台无法种植粮食蔬菜,想要偏安一隅绝活不下去。

就像临妆与兰亭,本就是贫家女,为了生计,自卖自身的多不胜数。

“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君兰有些怅惘,“我终究是鬼欲章台的人。”

我抓着君兰瘦弱的双肩,看着他那双本该灿若星辰的双眸,说:“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君兰反手抓住我,问:“真的?”

“真的。”我说,“终有一日,叔叔会让你毫无顾忌、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

君兰的眼中闪出希望的光芒,却忽然看了一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玉留声。

我安抚道:“玉叔叔也是知道叔叔的想法的,他助叔叔良多,值得叔叔信任。”

玉留声对着君兰略点了点头,不多话。

我猜,他在想君兰描述的事。

“可是,叔叔打算怎么办呢?”君兰问,“鬼欲章台从来只有真正的死人才会除籍,咱们家又扎眼,偷偷消失更不可能。”

“兰哥儿,我方才说的是‘毫无顾忌、正大光明’。”

君兰一怔,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

君兰和鬼欲章台其他小孩一样,自小受环境熏染,就算有一颗抗争的心,却终究无能为力。

“叔叔……”

我摸着君兰的头,说:“也许这一天会让我们等很久很久,也许会等到叔叔老去死掉,但是兰哥儿,叔叔希望即便自己看不到,你也要替叔叔看到。”

“我一定会等到叔叔你说的那一天!”君兰忽然变得坚毅,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叔叔,你的兰哥儿长大了,既然有此宏愿,便让我为叔叔分忧吧。”

“你早就在替叔叔分忧了。”我笑道,“你忘了?”

君兰一笑,他长得八分肖似兄长,两张脸重叠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了兄长也在为我们欣慰。

“这些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说。

君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来,递给我,说:“疏衡叔叔说,这是你要的,让我给你带回来。”

君兰走后,玉留声忽然说话:“君兰如你所愿,接下来,你要如何呢?”

“等等吧……”我说,“还早着呢!”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心思比欲主还要可怕!”玉留声说道,“甚至比他还要难实现。”

“我明白所行之路千难万险,可我放不下啊……”我看着窗外叹道。这是我的执念,我的心魔,是十三年根深蒂固的念想。

“我知道,从我发觉的那一刻就知道,我阻止不了你。”玉留声说道,“所以我选择与你站在一起。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预备如何做,我想帮你。”

我笑了笑,说:“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玉留声忽然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你要记得告诉我!”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我亦抬手抱住他,不得不说,这样的拥抱我十分受用:“一定会的。”

我总觉得,此时此刻,玉留声心里有话,却没有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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