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犹向玉阶飞(6)
“我认与不认，有何区别？”她的笑苍白仿若透明，手臂上的疼，身体上的痛苦，都不及她此刻痛得肝肠寸断的心。萧瑟如说：“我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不对，我卑贱残陋，她高贵无暇，我心肠歹毒，她慈悲为怀……温瑾初，只因你心中有了陆柳怜，也只有陆柳怜，所以不会有我，也容不下我！”
血越流越多，好不容易清醒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萧瑟如冷，浑身都冷。
她以为自己会死，就这样死在陆柳怜的床前，死在温瑾初的怀里。
真是可笑啊，温瑾初难得这样紧紧的抱着她，难得她与他靠得这样近。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心跳。却不是因为疼惜与爱怜，而是残忍而又冷漠的看着她的生命，随着她划破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流失。
正文 第十三章 残陋的身体
萧瑟如晕死过去，温瑾初看她的血也放得差不多了，便也懒得再看见她，给了垂首立在一旁的高大夫一个眼神，对他说：“别让她好过，也别让她就这样死了。”
高大夫心中复杂，低着头点了点头，他不了解侯爷与夫人之间的恩怨，也没必要插手，作为下人，他只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作为大夫，他只要照顾好病人就好。
方才温瑾初的吩咐，显然是让他只用吊着萧瑟如的一条命就好。高大夫从温瑾初手里接过萧瑟如，为难的看了看那只满是鲜血的手臂，望着深深的伤口，不免有些心疼。可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让徒弟拿了凝血散过来，将伤口填得满满的，然后用纱布一圈一圈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萧瑟如被人抬回了自己的院子，灵枢和素问见到萧瑟如这个样子的时候，当时就吓哭了。
“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萧瑟如浑身烫得厉害，素问一面哭，一面去到自己房里抱来自己和灵枢的被子，堆到萧瑟如身上。
“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外头冰天雪地的，赶路又辛苦，大概是累着了，所以病得也严重了些。”灵枢忍着冻，在屋檐下面掰了一根冰柱回来，拿帕子包着，小心搁在萧瑟如头上。
素问还在哭，问灵枢：“夫人……夫人这样……会不会死呀……灵枢，我怕！”
“夫人会挺过来的，每一次她都挺过来了，只是伤寒，不要紧的。”灵枢安慰素问，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告诉素问：“这屋里还是太冷了，你出去找相熟的姐妹们多借几个暖炉和汤婆来，不能再让夫人冻着了。上次沈公子留下的药还有一些，我去煎药。”
“好，我这就去！”素问一抹眼泪，急忙就出了门。可等她回来，刚跑进院子里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灵枢的尖叫声。
“灵枢！怎么了！”素问推开门，慌忙问道。
“血！”灵枢跌坐在萧瑟如床前，指着那摊渗出棉被的殷红，吓得浑身发抖，“夫人……夫人她流了好多血！”
素问丢了手炉跑过去，一掀棉被，只见里面一片血红，萧瑟如就躺在血泊里。素问腿软，跪在床前，颤抖这去摸萧瑟如冰凉的身体，“夫人……夫人她，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素问染了一手的血，灵枢反应过来，跑过来伸手去探萧瑟如的鼻息，急忙道：“还有气！夫人还活着！我去找大夫！”
灵枢说完就要跑，萧瑟如强撑着一丝意念，动了动手指，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
“夫人！”灵枢和素问大喜，更是大悲。
“不要……”她的声音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艰难，却无比坚定的对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说道：“不要去……”
素问伸手抹了抹眼泪，也抹了一脸的血，“可是夫人，你流了好多血，不找大夫，你……你会死的……”
嗓子又干又痛，萧瑟如尽量挤出一个笑，虚弱的对素问说道：“你忘了，我……我就是大夫呀……”
“可是夫人你……”
“咳咳……”萧瑟如面色苍白，转头看向灵枢，吩咐道：“灵枢，你去烧水一桶洗澡的热水，要烫……把矮柜第三个抽屉的药材，全部……全部倒进去……”
灵枢流着泪点头，说：“好……”
萧瑟如又对素问说：“你找根绣花针来，穿好线……将针头用酒泡了……再拿火烤一烤。等……热水烧好了，你帮着灵枢把我扶进去……然后，去外面装一盆雪回来……”
“是，夫人……”素问抬手抹泪，点了点头。
正文 第十四章 这次真的受伤了
一切准备妥当，萧瑟如泡在装满热水的浴桶里。浴桶旁搁了凳子，拿书垫高了一些，上面放着个装满雪的铜盆，萧瑟如受伤的左手便是搁在这个装满雪的铜盆里。
她用热水驱寒，用雪来减缓血液的流失。
萧瑟如吩咐两个丫鬟站在屏风外面，以免接下来的画面她们看到会觉得害怕。
“嘶……”萧瑟如咬着牙，拿针线一针一针缝着自己受伤的左臂。
“温瑾初，你好狠的心……”流了这么多血，大概是划破了萧瑟如的主脉，可见温瑾初下手有多重，萧瑟如止不住流泪，“原来你不仅仅是要我给陆柳怜换血，而是……想要我的命……”
伤口再疼，缝针再疼，萧瑟如咬咬牙，都挺过来了。
冷汗不停的从她惨白的一张脸上滑落，分开向两边卷起的皮肉，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被她缝好。
此时，水已经凉透，萧瑟如再也撑不下去，唤丫鬟们进来。
萧瑟如被丫鬟们擦干了抬到床上，她实在太过瘦弱，所以丫鬟们抱起她时并不费劲。被子里，素问事先塞了几个手炉，萧瑟如躺进去的时候，暖烘烘的。
连丫鬟都这么照顾她，关心她，萧瑟如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强忍着泪，她吩咐灵枢：“灵枢，我说个方子，你记下……然后，将我妆盒里的那支素银簪子卖了……拿着换来的银子，去……去抓药……”
灵枢脸色一白：“夫人！那支簪子不是你的宝贝吗！你平时都舍不得戴……”
“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卖了……就卖了吧……”萧瑟如苦笑，“不然，我这里也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可以换钱的东西了……”
灵枢与素问对看了一眼，沉闷的点了点头，去妆台那去除木盒子里拿帕子包着的那支素银簪，揣进怀里，神色郁郁的走了。
萧瑟如转而吩咐素问：“我实在没有力气了，素问……你帮我在伤口上先撒上一层凝血散，再抹上一层断续膏，然后……帮我把伤口包起来……这只手先不要放进被子里，你还是去外面舀一盆雪来，将我的手拿油纸包着，泡在雪里。”
伤口此时还往外渗着血，手臂上布满了歪歪扭扭的针脚。素问记得萧瑟如的针线活很好的，缝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太疼了。
素问点头，麻利地拿着铜盆去院子里面舀雪，并拆了一把油纸伞，将萧瑟如的左手包好。
素问向萧瑟如保证：“夫人，奴婢会看着这盆雪，等雪化成了水，奴隶就给您再换一盆。”
“好……”萧瑟如闭了闭眼，算是点头，“那我先睡一会儿……”
“嗯，好……夫人您安心休息……”素问吸了吸鼻涕，站起来给萧瑟如掖了掖被角，转而就去往借来的炉子里加炭火去了。
不能再让夫人冻着了，素问想。
昏迷的时候，萧瑟如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温瑾初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可到了下花轿的时候，陆柳怜穿着亵衣站在温瑾初旁边，指着她哭诉：“瑾初哥哥，就是她抢了我的轿子！她不但抢了我的红嫁衣，还要抢我侯爷夫人的位置！”
她本来满心欢喜，刹那间如坠冰窖。
正文 第十五章 昏迷不醒
高烧连续烧了五日才退，萧瑟如一直处于半梦半昏迷的状态。素问与灵枢叫不醒她，一面听着她痛苦的说着胡话，一面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