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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首歌一个故事(4)

作者: 西西弗斯。 阅读记录

噢,最后一幅例外,里面没有人物,只有一朵水晶兰,人们说这是画集里唯一一幅黑白画,只有我知道,这朵花是唯一一幅全部上色的画,只是水晶兰没有叶绿素,浑身通透,它孤独地开着,孤独地发着光。

花下有一句话,是他用硬笔时最好看的字迹——丫头,水晶兰也叫作“银锁匙”。

人们说那个“丫头”是他的爱人。

只有我知道不是,她只是个求而不得的人。

她画的每一朵“银锁匙”,都打不开他永远不为人知的锁。

多年后有人说,老陈近年的画好像有些变化,不过还是和“小陈姑娘”的风格大相径庭。

也有人说,老陈和小陈姑娘的画有点像了。

还有人说,两个画家肯定成为了好朋友,相互影响了。

只有我知道,小陈姑娘把自己活成了两个人,一个可爱却画着压抑,一个阴郁却画着热情。

6.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木心

朋友,你知道“银锁匙”是什么样子的花吗?

它全身通透,在没有阳光的阴暗潮湿之处发着诱人的光。

那你知道银锁象征什么吗?那是一个长命百岁的祝福。

可是银锁没有长命百岁,银锁匙也就永远折断在还未打开的锁芯里。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慢》

作词:木心

作曲:刘胡轶

原唱:刘胡轶

推荐翻唱:尹毓恪

以此文致敬木心先生。

每首诗,每首歌,都有它的故事。

☆、巴塞罗那,阿弥陀佛

1.

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那天流浪者大街和往常一样坐着各式各样的人,一眼望不尽的流浪者正表演各自的歌舞。

那一年我作为中西交换生来到西班牙,穷学生,娱乐场所只能是这条兰布拉大道,各路流浪艺人在这里进行游艺表演。

老陈是我在这条街上遇到的第一个华人,很年轻,穿一件灰色长袖T恤衫,黑色长裤,戴一顶黑鸭舌帽,一身低调的装扮。他背着贝斯,弹的手法不像街头的摇滚乐手,而是轻轻淡淡的。他在街头唱令人心醉的西班牙情歌,声音低沉,喑哑,清冷,不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坐在他脚边的流浪大叔抱着吉他唱着和声,在热情的西班牙街头,两人沉沉的嗓音吟唱的Estar Contigo远离了尘嚣,只有浓浓的风尘味。

我停下来,坐在他们面前。

唱完最后一句,老陈放下贝斯,坐到一旁的悬铃树边抽烟。流浪大叔接着唱下一首歌。

我再听了一首准备离开,站起身,就听见金刚铃响,我条件反射地看向那个老陈,在这里,只有华人才会带着藏铃。

他的手上果然拿着一个法器金刚铃,轻轻摇了两下,清亮圣洁的声响。老陈笑了笑,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我行了一个合十礼,凝视他如深潭一般的双眼,离去。

后来我仍旧经常去兰布拉大道,从加泰罗尼亚广场徘徊到港口区,再也没有遇见他。

回国后我开始了毕业旅行,从北方到川西康定,在软座大巴上抱着背包打瞌睡,旁边的人挨着坐下,淡淡的烟草味,他放好自己的背包,身上的什么东西叮铃铃响了两声,清脆宏亮。

这里是许多朝圣者的中途,不乏带着法铃的人,可这个声音一响起,我便突然忆起西班牙街头的老陈,睁眼转头看去,一双沉静如深潭的双眼正看过来。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但是第一眼我就能够确定,就是他。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在七八千公里外的西班牙。是他的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让我记了两年。

我没话找话:“你去哪里?”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转而看向我:“西藏。”

我追问:“佛教徒?”

“不是,”他轻微一笑,“一个不太虔诚的朝圣者。”

老陈是信佛的,不过如他所言,他不是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他说,宗教是个幌子,龙达紫砂未必传意,不过也是一种聪明的寄托,但他不愿赖着寄托过活。

我觉得他有趣,不是后座那个会讲笑话的小伙子的那种有趣。

我们一路闲聊,我大约知道老陈二十六七左右,是个画家。

“两年前在西班牙,你是去采风的?”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看着我笑了一笑:“我记得你。”

2.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老陈的路线和我的惊人重合,游览西藏后,出境到尼泊尔蓝毗尼,穿过印度、阿拉伯,从西北非卡萨布兰卡到西班牙,再走北极航线回程。

不过我的路线到了西班牙,就会到西非,一路过南非好望角,再走澳洲南部塔斯马尼亚岛、东部布里斯班,穿过东南亚回国。

我们聊得来,理所当然搭了伴。到达康定后去过塔公寺、居里寺,喇嘛在大雄宝殿诵经,绕寺一周的转经轮旁有老人前来右旋转动,清净恶业,积聚功德。老陈告诉我,孽缘业障再深重也是过往,佛家人,执妄却想摆脱痛苦,才是最大的妄念。

我看着他,笑了:“这是佛教徒的通病,但是,你很不一样。”

“每个人都很特别,所以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老陈从外衣口袋里摸出烟,放到嘴里,点上火,烟雾缭绕他的指尖。

“给我一支吧,”我说,“我没有试过。”

老陈有些惊讶:“想抽烟?”

“对,”我说,“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他吸了一口,靠近低头,唇齿间的味道倏然钻入我的感官。感受到在烈日炙烤下发烫的体温,我闭上眼,品味舌尖纠缠的苦涩的香,若即若离的令人迷醉。不远处高山上的经幡随风飘,山间的钟声钝重地传来。

老陈抬起头,站好垂眼凝视我。我睁开眼睛:“尝到了,还不错。”他清清浅浅地笑了一笑,不再看我。

“破了色戒,”我说,“就在佛祖眼皮子底下。”

他被这话逗笑:“没关系,我只是个不虔诚的朝圣者。”我努力想一个好的说法为自己开脱:“刚刚我脑子里想的是上帝,他管不着。”

他说:“你戴着十字架,我第一次看见佛教徒这么做。”

我立即把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取下来,放到他掌心里:“去到西方,上帝会代替佛祖保佑你。”

“我年少时对上帝撒过很多谎,他一定不会原谅,所以我长大后才皈依佛门,”他做出双手合十的模样,“你知道,佛祖宽恕众生。”

他这样说,勾起了我对他过往的好奇。不过我没有追问,华人相信缘分,我们的相遇会给我们大把时间,把长长的故事慢慢说清楚。

我跟老陈去了拉萨,墨脱,可可西里,格尔木……最绚丽不是风景,最迷幻是他的眼睛。

我想过,老陈如果真的皈依佛门,穿着红黄的福田和东嘎,披一件宽大的祖衣,长长的僧袍垂到脚,一声“阿弥陀佛”,把尘俗都推得远远的,我问过喇嘛好就会转身离去,然后用半生来思念他的眉目,漆黑不见底的眼睛。

3.

人生如蔷薇,弃世者鄙其刺,乐世者乐其芬。

出境到达尼泊尔蓝毗尼后,我们在这个佛教徒的圣地歇脚。这里的条件并不好,三楼的小旅店残破凋敝,我在深夜敲门去老陈的房间。他正在摆画架,我说:“画我吧。”

尼泊尔非常缺电,我们点燃五支蜡烛。在朦胧暧昧的光线里,我在他面前端端坐了三个小时。他画画,我就仔细打量他,低头时偶尔垂下来的发梢,修长的沾上颜料的手指,挺拔好看的鼻梁,已五颜六色的皱巴巴的白T恤,当然,还有他那如深潭一般静谧冷冽的眼睛。

画好后天已经蒙蒙亮,我没有迫不及待地去看他的画作,而是牵着他到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在路边摊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