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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首歌一个故事(15)

作者: 西西弗斯。 阅读记录

过去的告白和欺瞒都不重要,在那一刻,她只想他活着。

随后梦寒知道了许晚风的疾病,知道他为了让她死心骗她说自己和恋人四处旅游。其实都是他一个人,写了很多文字,拍了很多照片,写成邮件,一封一封,全部存在草稿箱里,收件人那一栏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却没有一封发出去过。

她决定不再放手,两人生活在国外,她念书,他写作。

他们坐在圣弗朗西斯科的海滩上,肩并肩看夕阳躺在海面。

“晚风,”她靠着他,缓缓开口,“我可以爱你吗?”

旁边的人低着头,黄昏余晖洒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他突然抬头靠近,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她。

“对不起,”两人的呼吸急促而灼热,许晚风松开她,继续说道,“对不起。”

她摇头说没关系,眼泪流得越发肆意。

她知道,在他带着先天性心脏病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剥夺了爱人的权利,他无法给心爱的人一个未来。

“晚风,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拥有你?”女孩哽咽着轻声说。

她得到的回答,是永远的道歉,一声一声,敲在她心上,让她的心脏生疼。

我想起了晚风最后发表的一首诗。

他走到光影幻灭的那边

他走了好远好远

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从不奢望遇见

他前往山岗之外的草原

他跑得好慢好慢

像匹永远奔驰的野马

最好不必沉眠

他逃离旧日模糊的梦魇

他的梦好甜好甜

像个意兴阑珊的老者

只愿息心闭眼

请等他斟这杯惟一的酒

他的思念好满好满

像位眷恋回忆的故人

只盼渡到昨天

“他走了,在23岁,在我的怀里。”

9.

本来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我在七年前,见过许晚风。

这就是我坚持要弄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的原因。在宁梦寒走进我的办公室,说在募捐人那一栏填许晚风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请你们用慈善机构的名义,用这些钱在部分偏远地区发起安全校车的建设。”面前的男生皮肤白皙,身材颀长,穿着素净的白衬衫,笑容温和。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捐赠,”我看了看捐赠单上那几十万的庞大数字,见多了民间善心人士上百甚至上千的捐赠,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次性捐款那么多,我问道,“请问募捐人姓名是?”

“匿名,”对方的回答出乎意料,“这个号码是宁梦寒的联系方式,如果将来在建设方面有关于募捐人任何的问题,你可以找她。”

“宁梦寒?”我念了一遍他写下的名字。

“是我的……我的家人。”

我点头:“好的。请问尊姓大名?”

对方迟疑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不会泄露捐款人不想透露的隐私。但是行善事应有好报,将来我拜访寺庙的时候,也许能替你求一求寿命事业、红尘姻缘。”

他忍俊不禁,轻声道:“许晚风。”

许晚风?彼时作者晚风声名煊赫,我权当他的姓名与诗人重名,于是记了下来。不曾预想,时过7年,我会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可惜我当年在佛祖面前烧上高香,求他乘龙配凤,结得金玉良缘;求他平步青云,事业一帆风顺;求他福寿无疆,一生喜乐顺遂。

却仅仅因为他永远年轻的生命,无一应验。

宁老师开车送我离开,从海边驶远。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这是我7年前在寺庙为他拜佛时买下的千眼菩提子手链,可惜没能再遇见他。”

她伸手接过去:“谢谢,他一定会喜欢的。”

真如晚风所写,身后的海像一个沉默的男人,他低低沉沉地吟着四下无人的萧索。那轻声的吟唱在渐渐远去,车开上了盘山公路,我看向窗外,已无法眺望大海,也听不见他那寂寥哀愁的轻吟。

“别再看了,”旁边的女人升上车窗,突然开口说道,“要离开的,就算你拼尽全力,也留不住。”

我低头含笑,听得出她话语中的苦涩,为缓解气氛,打开了音乐。

听到这首舒缓温和的歌曲,我们两人皆是一愣。梦寒突然笑了,降下车窗,轻声说道:“你还是看吧,也许在某个地方,你还能看见那片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送别》 李叔同

其实本来还用到了好妹妹乐队的《晚风》,后来删掉了,这首歌和这个故事也很契合。

今夜的晚风,你要去哪里,请告诉我。

☆、一往而深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1.

我叫水杉,是个戏子。

我幼时曾跟着父亲唱秦腔,颇得前辈们称赞。而后来却又心血来潮地学昆曲,从十五岁开始,便登上了梦寐以求的舞台。

沧树先生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西装革履、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尘不染,身材匀称而高挑,颇得少女芳心。他在我眼里就宛如一颗九天星辰,漫天星河中他便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初遇沧树先生时,我十五岁。沧树先生也还只有二十,本人还不是富商,是城西有名的贵家公子,他也并不像现在这样领带齐整,皮鞋锃亮。细碎的头发耷在额前,穿一件潇洒好看的西式长风衣,嘴角总是自然地上扬着,对每个人都极有耐心,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少年模样。那时候,西方文化不断侵入,人们对西方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好奇。沧树见识广,每来园中听戏,总有扎着辫子的小孩围着他转。

“今日是什么戏?”沧树在傍晚时分披着霞光走进戏园,在戏台前的雕花木椅上坐下。

这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登台唱戏,妆容华贵冷艳,配上水钻、侧凤等,一袭水袖长衫,目光清冷澄澈,初次使我感受到作为一个戏子的娇妍美好。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开口之际,台下静得出奇。

“我从前未曾听过你唱戏,你有一副天生清丽的好嗓子,唱起来温婉之至。”曲毕,沧树来到后台,站在一袭红袍的我面前,如是说道。

“多谢。”我轻微颔首,浅淡一笑。

凝望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想着戏词怕是应了我的心意——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杜丽娘的话长驱直入我的心扉。不到园林,还真不知春色如许。今日听水杉献唱,才知春光明媚也不如你的抬眸一笑。”沧树爽朗地绽开笑容,满面阳光,眼角眉梢都是少年的傲气。

我便如此与沧树先生,不,是当时年纪尚小的沧树少爷有了来往。

一次他来园中,恰逢我没有戏唱,他便带我四处游赏。我穿着一件温和的白色碎花长衫,随他沿湖慢行。柳枝在头顶飘扬,空气里是鲜草的味道。沧树突然说道:“我本以为,水杉是因为浓妆淡抹才在台上衬得如此玉貌花容,不料台下素净的面容也美如冠玉,俊俏得很。水杉今后可还是做一戏子?你尚且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我点头:“是的。沧树少爷也正处英年,前途无量。”

他却摇头轻笑,使得我斟酌许久也未能参透他的意思。

2.

我的父亲自小唱秦腔,母亲以美青衣在城中颇有名气。一家三口常常坐在一起比唱功。父亲最爱唱《断桥》与《伯牙摔琴》,母亲却偏爱《游园惊梦》,我仔细想了想,自己最欢喜的恐怕是那段《皂罗袍》。一唱起这段戏,我便想起那日沧树少爷坐在台下,眉目飞扬、拍手叫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