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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娘与俏郎君(100)

作者: 阿萨满 阅读记录

四月,冯知春从霓霞阁接到一份特殊的活。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位客人险些让霓霞阁打破自开店便立下的规矩——客指定绣娘必不接单。

冯知春后来才知,原来那位少女伺候的人家后来又遣家仆来问过几次,一副不弄清楚“喜鹊三弄”出自谁手誓不罢休的气势。掌柜的惹不起,又不愿破坏店中规矩,只好去问冯知春的意思。冯知春原想以自己的民籍,万事只想低调,而在听过来者何人,发现竟是故人,她更加不愿露面,身前身后人情债,那实在是太麻烦啦。

掌柜回去后,央请自家主子出手相助。此后那户人家再不打扰,时隔月余,却下了笔订单。

订单是一整套喜服,喜服最显目的花样是准新娘亲自画的,指定要用“喜鹊三弄”的绣法绣制,砸了五倍定金。霓霞阁只规定不能指定绣娘,却没说不能指定样式、绣法,而且这是很常见的事。掌柜看着送来的花样,他做这行数十年了,虽捏不了细针,眼力却是极尖。

这幅花样比“喜鹊三弄”难绣几倍不止,这哪是什么订单,分明是挑战书嘛!

“喜鹊三弄”还是冯知春心血来潮研究的,用每日细碎的时间绣成,后来觉得太花费时间,渐渐就淡了心思。她模仿玲晚娘的叠雪,绣功还不纯熟,接这笔订单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多少精力,万一绣不好,这就不是得罪一户人家,而是新娘新郎两方人家都得罪了,还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于是,掌柜愁眉苦脸,亲自捧着这套喜服和五倍定金去见冯知春。喜服搁在桌上,在冯知春的沉默中,他差点就要跪下磕头了。

冯知春摸了摸喜服的布料,是顶好顶好的。

她轻轻叹口气,问道:“货期是何时?”

掌柜重重落下的心又怦怦跳回来,忙道:“并没有说,只要在婚期前一日完成即可。”

“婚期何时?”

“……五月初五。”

冯知春惊讶道:“一个月?”

掌柜摸摸额头的汗,订单是他接下的,他对着冯知春有浓浓的愧疚感,把背都弓了起来,“是、是……”

冯知春对掌柜很敬重,见掌柜这般姿态,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拍了拍喜服,下定决心道:“留下试试吧。这一个月我接不了别的活,掌柜多担待。”

掌柜听她接下,哪有不担待的,点头如捣蒜,担心她太过劳累,隔三差四还命伙计送些护眼补精气神的食材药材来。

自接下这笔单子,冯知春便把家务事彻底甩给楚云,专心致志绣制。

杨瑾见她常常揉眼,心疼她的辛苦,却无法干涉她做的决定,每日睡前都要为她按摩肩颈背和头部眼部。

如此用心赶了十日,这幅花样终于在红艳艳的喜服上初现轮廓。

冯知春可算松了半口气,这日傍晚便收工休息。入夜,杨瑾照例为她按摩,她精神状态不错,两人话也多起来。

在得知货期短是因为客人婚期定在五月初五,杨瑾“嗯”了一声,“五月初五当真是个好日子。”

冯知春掀开眼皮,自下仰望杨瑾微敞开的脖颈和光洁下巴,“什么意思?”她笑着抬手挠了他下巴一下。

“别闹。”杨瑾含笑轻斥,“你知,同期的那位探花郎……”

“哦,那位喜欢听你讲案子的明华君?”

“正是,他近日娶妻,婚期也定在五月初五。”

“这么巧?”冯知春滚了一圈,翻身起来,攀住杨瑾的胳膊,“阁老嫡孙,这等家底,娶的定也是不一般的女子吧?”

杨瑾手一捞,环住她的腰,有些心猿意马,心不在焉道:“嗯,京城出名的美人,礼部尚书的女儿。”

岂料冯知春立即瞪大了眼,大叫一声:“啊?!礼部尚书的女儿……是……是……”

杨瑾奇怪她的反应,但还是依言答道:“礼部尚书的嫡长女,纪青蓉。”

竟然是她?!冯知春的嘴半天未合上,好奇心作祟,她鬼使神差问道:“下订单的,真是礼部尚书纪小姐,那位阁老嫡孙明华君,姓谁名甚?”

下一刻,听到答案的冯知春,突然很希望时光倒回去,她为什么要好奇发问呢,她后悔了!

杨瑾说了三个字。

“孔承明。”

身前身后人情债。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她现在去退了这笔订单可不可以呀!

第88章 故人

原身在京城,与不少官家贵女私交较好,其中关系最好的,便属纪青蓉。

那时候,纪青蓉的父亲还只是礼部郎中。因着父辈职务上有所交集,两位姑娘也渐渐相熟。

直到冯家出事,两人再无联系。

没想到纪父这几年升官之快,更没想到纪青蓉和孔承明订了婚事。

曾经的闺蜜,和,曾经的未婚夫。

而自己正在绣制他们成亲那日的喜服。

如果原身仍在,不知道会不会一口血吐出来。

冯知春顿时觉得正在绣的那套喜服成了烫手山芋,她接不得,也不想接。她对这二人并无什么感情,但以这层关系,她也觉得十分尴尬。

“怎么了?”杨瑾察觉她的异样,问道。

冯知春看向杨瑾,是了,这里还有一位——自己的夫君,与那位曾经的未婚夫好像私交不错。

她想也没想,便把当年的事一股脑说给杨瑾听。

孰轻孰重,况且确无什么感情可言,不如坦坦荡荡。

杨瑾也惊讶于这样的巧合,他揉着妻子的腰肢,问道:“那套喜服,你打算如何?”

“既已接下,自然要绣完。”冯知春苦着脸,“我不愿再与他们有牵扯,但愿纪青蓉没有发现是我。”

然,世事如此,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冯知春一语成谶,她还是与纪青蓉见面了。

这,要从她绣制完喜服那时候说起。

想着要早日将这烫手山芋送走,冯知春牟足了劲,下了十二分精力,高度集中下,这幅花样竟比“喜鹊三弄”花费的时间要短,且更精细。

把喜服送回霓霞阁的清晨,她展开喜服,光线撒在丝线上,花开蝶舞,栩栩如生。

楚云在旁喋喋称赞,冯知春唇角却挂着一丝苦笑。

她看了好一会,才对楚云道:“收起来,将它送去霓霞阁。再对掌柜的说,此作之后,再无所出。”

楚云正小心翼翼叠起喜服,闻言一惊,“夫人,您意思是……”

冯知春道:“我要封针。”

这幅花样送出去,往后这样的订单怕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富贵。

自来了京城,她一贯小心翼翼,若因此显目,是违背初衷。而谁又知道,这绣技若被达官显贵看上,对杨瑾日后的仕途有无影响。

不如封了好。

一如当年玲晚娘,她悄然消失,再无听闻。

楚云去送喜服,直到晌午,回来的却是霓霞阁的伙计。

伙计慌里慌张,“杨夫人!事态严重!您还是亲自往霓霞阁去一趟吧!”

原来纪青蓉仍未打消找寻“喜鹊三弄”绣娘的打算,只是改明为暗。她向霓霞阁下这单订单,只是为了守株待兔。待楚云带着喜服出现的时候,守在霓霞阁附近的人立即就出现,“请”她座上一叙。

掌柜的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又担心楚云被他们带走会有事,只得将两方人都请进霓霞阁的内堂雅间,以做缓兵之计,一边又让伙计马不停蹄给冯知春报信。

纪青蓉怎么如此执着?!

冯知春又惊又疑,也顾不上想旁的,立即跟伙计回到霓霞阁。

从后门直入穿过外院,绕过绣房,便到霓霞阁的内堂雅间。其中一间门口站了两个家仆打扮的婆子,婆子们看见伙计和冯知春,让开道来。时值入夏,门上换了竹帘,伙计打起竹帘,回头望向冯知春。

此时,冯知春的脚却迈不开这一步。

她踌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