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行如饿狼一般,朝着酒架上一排排红酒扑上去,才打开瓶塞,还没喝,便大口大口呕吐,而后开始满头大汗地蜷缩在地上,抽搐起来。
“怎么回事?”孙佳丽被吓到了。
“水……水……”他挣扎着小声重复。
孙佳丽最怕闹出人命,她慌了神,一叠声地应下:“哦,我给你倒水去。”
她前脚刚出去,梁敏行后脚便站了起来。
第74章
对方约定的地点, 在一家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阳光很好, 六十来岁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年轻人推着,精神看上去不是太好, 动作也有些怪异,却仍然是穿了一套得体的西装,他永远都是个体面的人,和迟阳之前每一回见他时一样体面, 他支开身后的年轻男人, 和迟阳单独谈。
“不好意思, 约你到这种地方来。”他显然对这种失礼的会见很在意, 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懊恼, “医生无论如何不许我出去。”
迟阳摇头, 说道:“我听朋友说, 您在A国打他的电话找过我。”
“那是我让秘书打的。”他说话很慢,口齿不大清晰, 动作也不是很敏捷,微微往不远处的年轻男人那边歪了一下头,示意那就是他口中的“秘书”。
“上次最后一次在A国见您,是三年前了。”迟阳回想起来。
“那时候我还能站着。”他笑得有点困难。
迟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是……什么病?”
他一字一字地吐露这个可恶的名字:“运动神经元病,就是你们说的‘渐冻人’。”
迟阳沉默了,他知道这种疾病意味着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用安慰我。”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到这个年纪了,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刚开始查出来的时候还有点不甘心,现在……多活一天都很满足了。我找你来,是有事情要拜托你。”
“请说。”迟阳诚挚地看着他,真心想帮忙。
“我想把我身后所有的遗产交给你保管。”他说。
迟阳一听这个要求,想也没想,连忙拒绝道:“这不好吧。”
老人解释道:“别紧张,只是让你保管。我是想委托你,我死后,请你监督他们,按照我的遗嘱去执行。”
“您就不怕我独吞?”迟阳问。
老人微微扯动唇角,算是给了一个微笑,说:“我考察过你的人品,我信任你。”
“可是——”
“就当我将死之人求你,帮我完成我的心愿。”老人说话的时候虽然面部表情极微小,却仍可以清晰地窥见其中的落寞,“我没有子女,也没有亲人,你帮帮我。”
迟阳犹豫再三,望见对方眼里的神色,终究还是动容了,答应下来。
梁敏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红酒架上一个螺丝钉拧下来,再把自己带来的一个小东西慢慢插/入/到原先的钉子孔里,那是一个外形酷似螺丝钉的针孔摄像头。
他又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圆形的小东西,仔细看,原来是窃听器的收音器,他绕着酒架看了半天,不知道这东西放在哪里收音效果会好一些,若是装错了地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绝妙的地方,他蹲下身,刚想把那枚“小纽扣”贴到选好的地方,只听身后响起一声——
“你在干什么?”
梁敏行动作一僵,背对着忽然赶回来的孙佳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他脑内灵光一闪,继续装傻充愣,正拿着窃听器的手顺势往下摸到一瓶红酒,呵呵笑着,抱怨:“有82年的拉菲啊,竟然还藏得这么深,是怕本少爷喝不起吗?我又不是给不起钱。”
“太晚了我没找到倒水的地方,既然不吐了就赶紧喝吧,喝完走了。”孙佳丽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催促。
梁敏行不敢随便碰这个酒窖里的酒,可孙佳丽在这边盯着他……
他捂着嘴,作干呕状,难受地皱着眉,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守着呕吐物喝不下了,我还是拿几瓶回家喝吧。”
“随你的便。”孙佳丽挥挥手,看了一眼时间,“快点吧。”
梁敏行作势蹲在地上挑酒,趁着孙佳丽不注意的当口,将窃听器贴在了酒架下面。
迟阳得到了一笔财产,差点流/产的计划得以顺利开展。
瑞福失去了凯美这笔大单之后,股价本就下跌得厉害,迟阳利用这个时机,开始悄悄地以散户的身份收购瑞福的股份,使得公司高层恐慌不已,纷纷给孙志高施压,董事会开了一轮又一轮。
“我听说梁谨言虽然还在坐轮椅,但整体上已经恢复了,能说话能思考,他经营公司最有一套,现在把公司交给他,一定能够起死回生。”又有董事提起了这件事。
有人唱反调:“可是他都不是梁家人,这样不合适吧。”
“现在是公司重要还是家族企业那套规矩重要?任人唯贤不是你们说的吗?”此董事直言不讳,“何况这位孙先生,也是外人不是吗?”
“他是梁昆先生的小舅子。”
“我是存疑的。”董事据理力争,“你们忘了上次梁大小姐拿来的亲子鉴定报告了?”
“不是已经说了吗,输完血短期内梁昆先生做出来的DNA检测会有错误。”
“那这份呢?”大门打开,梁谨言的忽然出现,让大家都傻了眼,秦无双推着他进了会议室,他还是像多年前那样,气场强大,他把手上的材料平放在桌上,说,“这是一份父系亲缘的鉴定报告,按照你的说法,小杰是我父亲的儿子,那么他应该和敏行有相同的Y染色体,所以我去做了一份针对Y染色体的报告,结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这……这是我妹妹跟你爸的事,我不清楚,况且没人能百分之百保证梁敏行就是梁老先生的孩子。”孙志高对梁谨言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他急着抛出自己的底牌,想要一举得胜,“现在公司正处在危机中,我有资金渠道,你有吗?”
梁谨言摇头,实话实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劣势的事情,他说出来偏就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
“那……那你就没资格接管,现在只有我能救瑞福!”孙志高额上析出汗水。
“好。”梁谨言痛快地答应了,“你来就你来。”
“这……”本来倾向于梁谨言的几个董事摸不着头脑了。
“不管谁掌权,只要能把公司经营好了,我们就有分红拿,不吃亏。”梁谨言反过来劝他们,董事中大多数都是股东,公司的境况确实与他们的分红息息相关,梁谨言表面上是在劝那些支持他的,让他们放宽心,实则是在敲打甘做孙志高走狗的几位,不要为别人做了嫁衣。
孙志高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板上,咬牙切齿地念出一个名字:“梁谨言!”
孙佳丽赶忙蹲下去,捡着地上的东西。
孙志高埋怨道:“让你盯紧一点,怎么就让那老头被人接走了呢?”
“我……我没接到医院的电话啊。”
她当然接不到,他们不知道,家里的电话和她的手机已经被梁敏行动了手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志高对她大吼。
孙佳丽一边认错,一边提醒他,说:“我知道错了,你小点儿声,那梁敏行还在呢。”
“在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废人一个。”
“还是应该小心一点,别前功尽弃。”她劝道。
孙志高也明白,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些:“赶紧弄点吃的给我,我一会儿去找郑老板。”
“还找他干什么?”孙佳丽不解,“你生意不是都结了吗?”
“找他自然是有新的生意要谈。”
“咱们还是少和那种人接触比较好。”孙佳丽胆子小,劝说他,“要我说,你现在赶紧把公司给卖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