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回去?”男人开口问。
迟阳没有回头,他依然保持着举头望月的姿势, 沉默许久, 才应道:“嗯。”
来的人是一男一女, 女人竭力劝说:“就算不在这间公司干, 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 伯母也已经接过来了, 何必回国呢?”
“我跟瑞福有协议在先。”
“其实你和瑞福仅仅是口头协议, 连法律效力都没有,即使是有, 凭你现在的身价,要陪这点违约金也没有多难。况且你后几年的学费都是自己负担的。”对他这份执着,女人根本不认同。
男人伸手拉住女人,制止她:“Linda,你就让他回去吧。”
女人不死心,追问:“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掉她?你别忘了,是她抛弃了你。”
迟阳压下不满, 尽量保持礼貌:“Linda,这是我的私事。”
说完,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什么要忘?他所有的爱、青春和激/情,都在那个人身上得到最尽情的燃烧,他想,也许到了八十岁,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夜夜入梦,清晰如昨。
迟阳犹记得刚来A国的那天,天气也是这样,天空里阴霾一片,他下了飞机,就给梁圆舒打电话报平安,没有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第三次打过去,电话被接起来,梁圆舒听起来行色匆匆的,没说两句,就挂掉了。
再后来,她的话越来越少,行踪越来越不定,与他的联系越来越少。先从电话里消失,换了号码,再从网络上消失,慢慢地不再上线,最后,彻底的断了联系。
迟阳的隔壁住着个来野/鸡大学读MBA的少爷,整天梳个骚气的发型,开着跑车泡着吧,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迟阳心情不好,去酒吧喝酒时遇见他,他信誓旦旦地说:“哥们儿,想开点吧,你以为非要明确说了‘分手’俩字才能散伙?把人叫出来,面对面宣布分手,再来个纠缠不清哭哭啼啼的,你说多尴尬。躲你,这就是分手的意思啊。跟你实话说吧,哥哥我次次都是这么干的,躲着的次数多了,说话冷淡了,对方也就该识趣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好聚好散嘛,你说是不是?”
可是迟阳不是一个识趣的人。他一次又一次地联系她,还回去找过她,但都没能见到,得到的回答都是“大小姐不在”。
这次就连室友也看不下去了,告诉他算了吧,冷处理是异地恋分手的常用方式,室友现身说法,把自己经历过的被甩过程分享给他,劝他别再执着。
迟阳本来不是个执着的人,但这次他也许是与梁圆舒交往久了,被她传染,反正就是铁了心的要一根筋下去。
“我们俩不一样。”他对室友说。
室友也急了:“别傻了好吗?我刚认识我前女友的时候,觉得我们俩那就是金童玉女转世,最后她绿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金童玉女,丫就是一潘金莲!谁分手之前不是笃定着自己正经历的是一份纯洁、美好、天上有地下无、凡夫俗子永远理解不了的神圣的爱情?可又怎么样呢?别以为自己和我们不一样,难道就因为你颜值高,你的爱情就应该比我们的更坚定、更神圣了?”
迟阳无法反驳,他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可是,他依旧无理由的坚信着,梁圆舒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第三年,他的母亲被人送到A国来。
他问母亲是不是梁圆舒做的,母亲却奇怪地反问:不是你要接我过来的吗?
这让他心中疑云更重,于是第五年,一拿到毕业证书,接到瑞福的召他回国通知,他便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高薪厚禄,收拾起了行囊。与其说毫不犹豫,倒不如说是得偿所愿。
迟阳手中握着护照和登机牌,目光坚定,这一次,不管怎样,他都想要一个答案。
梁圆舒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脚往地上一蹬,椅子往左滑,速度一点点减慢,最后停住,再蹬,往右滑……
不知这样玩了多少次,孙志高从外面笑盈盈地进来。
“大小姐,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孙叔叔,”她从椅子上蹦下来,“我二哥呢?”
孙志高陪着笑:“总经理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劳吗?”
“哦,也没什么事,杜家三小姐不是说后天结婚嘛,明天晚上的单身party就想在咱们酒店办,她准备婚礼太忙,托我过来,帮她看看房间布置什么的。”梁圆舒抬腕看了看表,表盘上的碎钻在脸上反射出炫目的光,“事出突然,时间可能有点赶,你可得派个得力的人跟我去。”
“这个没问题,”孙志高对身后的周琳玥吩咐道,“你陪大小姐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的改的你立马去办。”
周琳玥恭敬地点点头。
梁圆舒带着她往外走,孙志高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对了大小姐,一会儿你们看完了,我顺便载你回去?梁先生让我今天去你家吃晚饭。”
“不了孙叔叔,我今天晚上还有个饭局。”梁圆舒把滑下的头发拨至耳后,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耳环将皮肤的白皙衬托得更为明显,“李华今天回来,要办接风宴。”
“哪个李华?”
“万圣百货李老板独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妈妈给你安排过相亲的那个?”孙志高开玩笑道,“小心云寒吃醋。”
“大家都是成年人,出来玩一玩也正常。”梁圆舒笑笑,说,“我们先去布置房间了。”
“好的。”
进了总统套房。
梁圆舒指着窗帘:“太素了。”
指着厅里的沙发:“又不是开会,放这么多沙发干什么,这些都移走,把地方空出来,空间留大一点方便活动。”
指着花瓶:“都换成玫瑰。”
周琳玥跟着她身后,用本子一一记录下来,直到进了里间卧室,才问:“你不会真的为了什么三小姐的单身party跑一趟吧。”
“我当然是了。”梁圆舒理所当然地说,“快点记,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换衣服参加接风宴。”
周琳玥把本子合上,站在她对面,看着她。
“好好好,不跟你逗。”梁圆舒随意坐在床沿,精致的提包扔在床上,“说说吧,最近怎么样。”
“他们计划收购北安市的一块地。”
“收地做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周琳玥说着,把资料递给她,“依惯例来看,应该还是地产投资。”
梁圆舒翻了翻,暂时没看出什么端倪,将资料收好:“估计他们会有很多小动作,你得盯紧点。”
周琳玥提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人手短缺,行政总监已经被换成他们的人了,财务总监虽然是梁谨言的老部下,对你忠心耿耿,但毕竟眼看也快退休,这样拉锯下去,对我们不利。”周琳玥提醒她。
梁圆舒也明白现在的形势,问道:“运营总监呢?怎么还没入职?明明上周就联系她了。”
“已经被‘那边’的人先下手为强了,你知道的,按理说总监这种级别的,应该由总经理亲自委任,但你二哥不作为,所有的招聘入职就都得通过行政那边来办,不管咱们找什么人来,也免不了会被他们截胡。”周琳玥摇摇头,“他们找的新运营总监明天上任。”
梁圆舒烦躁地拨乱了头发:“该死的梁敏行每天到底在干什么?”
周琳玥照实回答:“今天一天没进公司。”
“又去酒庄了?”梁圆舒问完,见周琳玥点头,她眉头蹙起来,“你不觉得他最近越去越勤了吗?”
周琳玥也赞同:“来公司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公司的事情现在完全交给孙志高了。”
梁圆舒气得一脚踹翻了墙角的台灯。
“你也不用太着急。”周琳玥默默把台灯扶起来,“这运营总监还不一定是敌是友。”
“你可真会说笑。”梁圆舒背转过身去,“他们找来的人,难道还能向着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