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一直都觉得这些事是巧合,根本就没有往我大哥身上联想过。
“因为他是我哥,他和我有同一个爸爸。我相信他,我对他毫无防备,这一切都是基于我一直相信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
“但是现在却要告诉我,我和他,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
梁圆舒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意识的挥了一下,显示出她现在的烦闷与纠结。余下的那些不好听的揣测,她没有说出口。
迟阳顺着她的意思帮她说下去:“所以你认为你二哥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你大哥,他对你目的不纯?”
“我不知道。”梁圆舒烦躁地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他确实对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很不满。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刚刚极力阻止我跟你一起去国外。”
迟阳安抚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说:“亲情不一定要用血缘来维系的,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血缘总比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得可信吧?就算是在法律上,摸得到的证据也比口述和推测的可信度高不是吗?物理学上,推测再有理有据,也比不上观察到的现象有说服力。”梁圆舒疑惑,她的思维方式向来简单直接,“连眼见的都不能信?那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迟阳想了想,说:“我不了解你家的情况,但我觉得看一个人的好坏,没有那么简单,人是立体的,你想,一个星球,就算你是以上帝视角来看,也不能同时看到它的全部,你能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半,何况你还不是上帝视角,你是站在地球看地球,身在此山中。”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上帝。真的没办法看到全貌?”
“想看到全貌,也不难,”迟阳继续用她熟悉的领域打比方,“脱离开局限性,走出去看,人类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发射卫星,一个卫星或许只能看到一部分,多发射几个呢?懂得变换角度,才能看得全面。最重要的是,数据是别人给的,分析数据,还得靠你自己——”他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胸前,“用你的脑,和你的心。”
“那你用心看的结果是什么?”梁圆舒问。
迟阳实话实说:“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诡异。”
“是啊,哥哥喜欢自己的妹妹,确实诡异。”梁圆舒苦笑。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二哥,他一向思想简单,没什么心眼,怎么会突然就精明了起来?”迟阳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他示意梁圆舒等一下,然后顺手接了电话。
“迟先生是吧?”那边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
“我是梁谨言先生的秘书,我姓顾。梁先生之前给国外高校寄去了您的资料,今天收到了反馈,梁先生说,明天约你来公司,谈一谈。”
“请帮我谢谢他的好意,我并没有打算出国留学。”迟阳拒绝。
对面的人解释:“梁先生叮嘱过,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你不用担心,你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由瑞福负担。”
“那就更不行了,无功不受禄。”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出资的是公司,自然不会让你无功受禄,事实上我们是想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今年的人才定向培养计划。”
“定向培养?”
“对,就是由我们出资负责培养,条件是要求你学成之后再回到我们公司工作。”
“这个我清楚。”迟阳明白所谓定向培养,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我?”
“迟先生,你一定以为选上你是因为你和梁小姐的关系。其实不是的,梁先生从来没有假公济私过,每年我们都会在几个合作的高校里物色优秀的学生,你的名字是学校递上来的,完全是按照正规流程遴选的。所以你不必有任何顾虑,这是你凭实力得到的机会。”
迟阳半信半疑:“是吗?我没有听导师说过。”
“如果你不相信,明天可以来公司,我们可以当面聊。”
“嗯……”迟阳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那我们定个时间吧,我好约律师过来,有一些法律文件,需要你签一下。”
迟阳与他约定了时间,挂掉电话。梁圆舒正坐在一边思考他刚刚说的话,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只听一会儿,脸色随即变得煞白。
“怎么了?”迟阳担忧地问。
她目光呆呆的,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脱,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妈和大哥……出车祸……”
梁家的司机姚安在医院大楼门口等着,见到梁圆舒和迟阳,赶忙迎上去,带着他们上了楼,梁圆舒显得很焦急,party上崴过的脚好几次差点再次崴到,迟阳跟在她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不敢懈怠。
手术室外,梁敏行守在那里,他的身边,是孙志高。
“怎么只有你?爸呢?”梁圆舒稳住激动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
梁敏行说:“爸不舒服,在家休息。”
梁圆舒眉头微皱,仰头看了看手术室红色的指示灯,问:“妈在里面?”
“嗯。”
“大哥呢?”她又问。
梁敏行没有立即回答,思考了一会儿,才伸手指一指另一头的手术室。
“严重吗?”
“还行。”
梁圆舒急了:“还行是什么意思?”
见梁敏行不回答,她径自往那边走去,想要自己去找医生问清楚。
梁敏行对她的行为很气愤,吼道:“你那么紧张他干什么?他瞒着我们两个,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现在还把妈害成这样!”
梁圆舒胸膛剧烈起伏,转过身来要与他争吵。迟阳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压下战火,对梁敏行解释:“我们来之前问过交警队了,事故是意外,不是你大哥的错。”
“他不是我大哥。”梁敏行固执地纠正他。
“你口口声声说是他害了妈,那我问你,”梁圆舒也是咄咄逼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送妈去医院?妈晕倒的时候,你在哪?”
梁敏行一时哑然。
“少爷在照顾梁先生。”
梁敏行回头看看身后帮他撒谎的孙志高,对方正在给他使眼色,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对梁圆舒说:“爸不舒服,我在照顾他。”
梁母的手术灯灭了,梁圆舒没有跟他继续计较下去,焦急地上前去询问情况。
“手术很成功,不过还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你们去办住院手续吧。”听医生说完,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乔静淞被推出来,梁圆舒凑上去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迟阳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说:“别担心,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
医护人员把乔静淞转移到病房中,梁圆舒和迟阳跟着帮忙,梁敏行和孙志高则负责去给她办住院手续。
待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医生对护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梁圆舒又想起了什么,追上去,唤了一声“医生”。
医生停下脚步,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跟我妈妈一起送来的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医生有些疲惫,态度还算不错,答道:“这个我不清楚。”
迟阳跟上来,向医生道了谢,扶着梁圆舒的肩膀,安慰道:“别急,我去问问。”
梁圆舒想了想,柔顺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迟阳回来了,他打听来的消息并不乐观,梁谨言的手术还要做很久,这表示他的伤情可能要比乔静淞严重得多。这也难怪,交警大队那边说,撞车的时候,驾驶员有意猛打方向盘,让自己这一边直接遭受到严重的撞击。
梁圆舒瞬间瘫坐到休息区的凳子上,手抖得很厉害,她把脸埋在颤抖的双手里,脸色苍白。
迟阳看着心疼,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时间缓缓流动,迟阳听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这样的安慰见了些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