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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醴(5)

作者: 小女子酷酷的 阅读记录

师父在给我挽发,我无聊,玩了会手指,想到刚才的事,就抬头问师父,“为什么非得叫柳衣留下一晚,不然就会如何。”

师父正低眸认真给我挽着头发,听闻此言,望向镜中我的眼睛,他眼睛漆黑,比夜色还要幽暗三分,他说,“不然,没机会了。”

“什么叫没机会了。”

“人生之中,总会有许多事情,叫你觉得,如果你当初若是做了该有多好,可你偏偏没有做,等到许久之后,你念念不忘,想要完成这事情,但却错过时机,再也不能够了。你不免遗憾,这就成了你心中的心结,心结不解开,会成日后修行的心魔。现在心结不解,他们日后就没机会了。”

我问,“那,他们要解开什么心结。”

师父却不打算回答,他挽好我的发髻,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了旁边的屋子,给我盖好被子,嘱咐我早点休息,说完要走。

我问他,“拜师父是不是需要磕头?我还没有给你磕头,你要我给你磕吗?”

师父说,“形式而已。”

师父起身,我拉住他衣袖,师父回头看我,等着我开口。

“我饿了。”

师父从袖子里取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放入我口中,“辟谷丹,吃下这个,就不觉饿了。明早起来,我再做饭给你吃。”

那药丸甜滋滋的,肚中饥饿感果然消了许多。

师父说睡觉吧,起身要走,我又叫住了他。

“师父。”

师父闻声顿住,似是吸了一口气,然后背着身子问道,“何事?”那语气分明有些不耐,好像在说,你又有什么事?

“太亮了,我睡不着。”

师父挥手将夜明珠掩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内彻底暗下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躺在软棉的床褥上,比硬邦邦的草地舒服多了。我望着屋顶,有些睡不着。窗户开着,一阵阵清香从窗户里飘了出来,我侧头,看到幽静的夜空漆黑一片,没有一丝月光,我想,这可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我又躺在小山包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不过,就算是梦又有什么关系,我本就一无所有,做一场美梦,总比一场噩梦要好。

就在我辗转反侧难眠之际,屋外夜空中,开始闪烁着一阵一阵耀眼的光芒,接着,就是一阵轰天巨响。

这不像是打雷下雨。我坐起身来,好奇地跑出屋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一阵阵的白光,想着那会是什么东西,也不知站了多久。

“还是找来了。”直到师父缥缈的声音钻进我耳朵,我才察觉他站到了我身边。

“谁找来了。”我问。

他侧头看我,见到我光着的脚丫,问道,“地上凉,怎么不穿鞋子。”

“忘记了,谁找来了。”我问,他没回答我。

阿爹——阿爹——

一阵隐隐约约,不绝如缕的声音钻到我耳朵里,我问师父,“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喊阿爹。”

他身形未动,眼见要走,我见状拉住他衣角,想跟着他一起看看。他一顿,抱起我,二话没说,驾着他那把显得破旧沧桑的长剑飞到万宗山后海上方。

我们到的时候,天空中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我看到,如黑泥一般翻滚的海水撞上岩石后散开,岩石上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拉着另一个更小的人。那声音越发清晰了,是柳荷的喊声。

黑衣小厮拉住哭喊的撕心裂肺的柳荷,不断劝阻着什么,可柳荷不听,就像要扑倒海里,去找他阿爹。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

那里风很大,吹得我瑟缩在师父怀里,我问师父,“柳衣死了吗?是谁要杀他?那柳荷怎么办?”

师父顿了一下,说,“你这么多问题,我该怎么回答。柳衣暂时没死,要杀他的人,我不知道。至于柳荷,你是他的师父,你说他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摇头,心中疑惑,师者如父,我以后就是他的柳衣了吗?

回答我的是一声滔天巨响,海水被人掀起,翻起了一层百丈高的巨浪,两道极快的影子飞起,在空中不断撞击着,持续放出白色的耀眼光芒,绚如烟火。

柳荷屏住呼吸,不再哭喊,紧张地注视着上方的战斗,最后,在一阵持久不断地白光中,两人一起消失了身影,只剩下了犹如萤火虫飞舞的满天萤光。

“小荷,原谅阿爹好不好。”

这是柳衣留在天地间的最后一句话。

我问师父,“他们呢?”

师父摇头,我不再追问,知晓他们都死了。

借着微弱亮光,我看到柳荷无神的眼眸,以及脸上早已干涸的泪痕,我想,他这么爱哭的人,一定是将泪水流尽了,才不会再哭泣。

黑衣小厮听完后,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嘴里说着,“掌门没了,掌门没了,公子,掌门没了。”

柳荷毫无反应,一直呆呆注视着那白光,不哭也不闹。

那晚,我知道了,夜里海风很大,海风是咸的,很苦,涩中又带着一丝酸鼻子的味道。

我没有问师父回不回去,师父也没有叫柳荷回去,我们一直在那里默默陪着他,直到东方日出,光明驱赶走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日出唤醒了木头人一样的柳荷,朝阳刺目,使得晶莹剔透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对着朝阳又嚎啕大哭起来,“阿爹,我听你的话,我不生你气了,我原谅你了,我也肯拜他师父,听他的话,你回来好不好,阿爹——阿爹——”

海水哗哗撞击着礁石,开始上涨,柳荷的哭嚎夹杂着呼啸的海风,就像一把势不可挡的尖刀,狠狠扎进我心头。

第4章 第 4 章

三天后,我在师父的八卦院子里见到了柳衣的黑衣小厮,随安,他不出意外地迷失在了师父的院子外的林子里。

庭院内外种着三种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叶子是黑色和白色的圆形,好像围棋一样,师父管它叫黑白棋子树;有的树干是弯曲的,叶子也是弯曲的,我数了数,树干弯了九次,叶子也是来回弯了九次,师父叫它九曲回还树;还有的树木,叶子是猩红的,一直在落叶子,可是也不见掉完,更神奇的是,那树叶还未落到地上,就不见了踪影,师父说,落叶归根,它就是落叶归根树。

还有,在院子墙角,长着一群小小的双瓣花,花瓣一黑一白,依偎在一起,成了圆形。那花极有原则地长在墙角,不往院子里串,师父说,那是墙角花,也叫两仪花,极守规则,只生在墙角,宁死也不往别处生。

我晚上闻到的冷香,竟是那小小两仪花发散出来的,有驱赶蚊虫蛇蚁的功效。

这些奇奇怪怪的树木,星罗棋布在师父院里院外,形成一副奇妙的八卦图。若是无人领路,外人轻易是进不来的,我也曾几次迷失在阵里,后来喊师父,才救我出来。

随安迷路在阵法里的时候,我正盘坐在落叶归根树下。我这几日由于内伤,又在海上吹了一晚,终是病倒,喝了不少苦药。今日,我勉强下了床,在院内玩耍,几日待在床上,可把我闷坏了。

我看着不断飘落的落叶归根树的叶子,很是好奇,想抓住一片,放在手心里,可总也做不到。

我在乐此不疲地重复这单调无聊的事情,而师父正端坐在屋檐下,执着一本书,不时轻呷一杯淡茶。

他这几日外出一趟,不见踪影。每日给我煮药的,是一只通体碧蓝的红宝石眼肥猫,那猫一日三餐,顿顿盯着我喝药,我不喝,它就呲牙咧嘴吓唬我。我见它灵性,怕它和师父告状,对它存了敬畏心思,才不甘愿的喝了一顿又一顿,我没想到,它竟然整整逼着我喝了一个月。

师父外出归来,换了一身青色宽衣长袍,峨冠博带,风一吹,衣衫飘动,随时能乘风而去,羽化登仙一样。

我听到了黑衣小厮的喊声,“白掌门,救命啊!白掌门,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