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想到这人方才那副盛世凛人的姿态,内心怒火未消,左右一望,旋即捡起之前放在地上的烧水壶,连个顿都不打,毫不犹豫给了李|鹏辉一下,将人彻底砸晕了。
“呀——”夏辰刚丢开烧水壶,尖叫忽起,与此同时‘嘭’地一声,一台货架猛然倾倒,撞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夏辰抬头,就见陆仁逸躺在倒下的满是女性用品的那台货架上,捂着肚子面露痛苦。而他对面,祁夜桥嘴角被打破了,正轻喘着气,面带戾气地看着被他用刀划伤又一脚踹飞的陆仁逸。
夏辰心下忽然一颤,祁夜桥垂下的两只手各自握着一柄锋利小刀,刀锋尖利,红色的腥热液体正从刀身缓慢滴落,砸碎在祁夜桥脚边。他面无表情,周身却萦绕着一丝暴虐气息,那副神情,就像一个走投无路、临近失控边缘的残恶凶徒,而压根让人想不到他其实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大男生。
“阿桥……”夏辰喃喃道。
祁夜桥朝陆仁逸走去,在离他两步的距离站定。
陆仁逸慢慢撑起身子,他的腹部被祁夜桥划了数刀,捂着伤口的手指间鲜血淋漓,他咳了几声,看着祁夜桥,“呵,有两下子,你真的只是个学生?你想杀我?”
祁夜桥一笑,对方用的是拳头,他身上同样有着数道伤痕疼痛难忍,闻言,祁夜桥只觉心中一阵畅快,“我不杀你,也不会不杀你。”
“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意思,打击罪犯人人有责。”
“你知道多少?”
“没有你多就是了。”
话落,祁夜桥忽然原地坐下,在陆仁逸怔愣的眼神中竟是盘着腿看起了另一边纠缠的两人。
那摆货员虽然勇气不缺,但力量不足,一直被吕华压着打,祁夜桥支起下巴,悠悠道:“辰辰,拿根绳子过来。”
夏辰闻言,拎起另一圈绳子走到他身边,“干嘛。”
“绑人。”祁夜桥指了指因失血过多开始有些眩晕的陆仁逸,“捆紧了。”
夏辰看了看他,照做。
那厢,吕华和对方打着打着,脚下蓦地一个打晃。他甩甩头,突觉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扶住一个货架,碰倒了上面的商品,哗啦啦各种杂物掉了一地。
“来了。”祁夜桥嘴角微微勾起。
额角传来尖锐的疼痛,吕华闷哼一声,抬头,就见那个摆货员抓着带血的烟灰缸恶狠狠看着自己,他刚踏出一步,随即一头栽到了地上,没有任何征兆。
摆货员:“……”
夏辰:“……”
围观者:“……”
陆仁逸眯着眼看向祁夜桥,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喘着气说,“你做的?”
祁夜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之前他拿水的时候就见那男人一直喝水,整整一瓶,现在不晕了才怪。
将三个男人都绑了,祁夜桥对剩下的除了尖叫就是尖叫的女士们扬扬下巴,说:“你们,把他哥仨扔出去,越远越好。”
夏辰:“……”
丽萱:“……”
丽萱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才不去。”
祁夜桥冷冷看她一眼,“不然我放了他们,你们自己也和人打一架,老子累死累活救了你们,可不是养一群傻逼。”
丽萱张大嘴,良久无话反驳。
唯一清醒的陆仁逸奇怪地看着祁夜桥,不明白这等同于放虎归山的决定意义何在?哪怕现在外面都是大雾,可保不准明天雾就散了,放了他们就不怕遭报复?这样想着,陆仁逸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这三人可不知道外面生存着另一种生物,所以在被扔下两小时后,李|鹏辉和吕华醒来,三人商量着怎么回去时,呼啦啦一群发出怪叫不知是鸟还是什么东西的怪物忽然飞来在三人淌血的伤口上锋利啄咬,霎时将他们吓了个半死,裤子都尿了。
无论怎么逃这些怪物都爬满了全身,耳边甚至能听到自己皮肤撕开那一瞬间的声音,疼痛与惧怕交织,临死之际,陆仁逸总算明白过来那个学生为什么能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了。
……
浓雾弥漫第八天,当晨间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天边的朝晖清澈而灼眼。
祁夜桥睁开眼,偏头看了看灿烂的光芒,回头,夏辰睡得正熟。他松了口气,无限暖光中,看着夏辰如释重负般笑了。
镜(一)
深夜,东南部某座原始雨林断崖处。
空气有些微湿润,夜空之上黑云遮蔽了月光星辰,四周暗得几乎不见五指,方圆几里没有一丝风声,给人感觉似有大雨来临之兆。
数米外,祁夜桥背靠树干屈腿而坐,淡淡血腥气萦绕在他周身,他的呼吸有些重。
歇下不过片刻,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响起。
静坐的祁夜桥偏头看向杂草丛生的树林,那里,成年人腰高的灌木安静得像是被时间静止了生长,仿佛前一秒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动静只是幻听。祁夜桥盯着那丛灌木,屏住呼吸。直到不知过去多久,静止的时空漏进一缕风,灌木尖儿忽地轻轻摇摆了下。
祁夜桥眼神平静。与严肃的表情相比,他的身体和动作却处于放松状态。他右手搭着屈起的膝盖,指间正漫不经心地轻动翻转,似是随意把玩着什么玩意儿。离近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柄薄如蝉翼的刀片,刀身冰凉,四角尖锐,看着锋利无比。而这能轻易划破喉咙的小东西,此刻却乖顺地在他五指之间流转。
叶子尖又摇了摇,但祁夜桥没有任何动作。
“逃了两天,警惕性果然下降了吧。”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祁夜桥微顿,收回了目光。他回头,意料之中的,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的眉心,往上,拿着武器的人也是那张熟悉的脸孔。
“再见,狼牙。”那人说。
“砰。”
砰——
“嘶……”祁夜桥龇着牙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撞到地板钝痛的后脑勺,数息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掉下床了。天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形成一道细长光条,打在他久不露面显得苍白无力的脸庞一侧,他扭脸躲了躲。
晃着脑袋站起来,祁夜桥适应了片刻,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已经落了灰尘的窗户——瞬间,鸡鸣鸟叫犬吠声争相涌进接连睡了个把月还在浆糊一片的脑袋。
沉默良久,祁夜桥嘭地关了窗户,转身出屋。
隔壁传来吵闹声,祁夜桥停下洗脸的动作,面色微愣,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而隔壁住的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想到这里,祁夜桥囫囵收拾了自己,刚好那面争吵静了下来,有人摔门而去,他赶紧丢了毛巾开门走向隔壁。
直到面对面,祁夜桥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并不是错觉。
“……祁哥?”对方见到他一时也愣了。
于是祁夜桥笑了笑,一点儿不见外就坐下来和人唠嗑上了。
在部队这几年,任务期间外每天不是泥坑里爬就是森林里跑,有闲暇也被叫去实验室,细数下来,祁夜桥匀不出多少时间来想念这个曾经喜欢的家伙。可一旦有了那个念头,夏辰的脸便能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尽量选择轻松的话题和夏辰说了两句,两人之间渐渐没了生疏,他心中原有的一丝紧张也渐渐散了去。
日头上来,祁夜桥觉得有些困,于是告辞了夏辰,滚回屋重新栽到床上。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
隔壁小孩儿坐在门前玩手机。新的一年才开了头,夜晚渗着凉意,拂过的风带着冰凉气息,与披着黑夜的月色相映,衬着四下,无边静谧。夏辰低着头,手机光亮打亮他左边英挺的侧脸,他不错眼珠地看着屏幕,眉头不经意皱起,模样专注而认真。祁夜桥走过去看了两眼,一片新闻时事。
“你说这真的假的?”夏辰见他凑过来,指了指屏幕说,“病毒传播,场面混乱,患者差点儿把护士胳膊咬下来,那牙口,嘶,看着都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