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那可不见得。”叶灵灵说。
叶铭笑而不语。
“怎么了?”夏辰面对着这对兄妹:“说正事,我要睡觉呢。”
叶灵灵拢了拢羽绒服衣领,说:“喂,大哥一下飞机我就把他拽过来了,你就准备让我们大冷天的站你家门外说话?”
“那你们可以回去。”夏辰挡着门口说:“感谢光临,再见。”
两兄妹:“……”
叶灵灵:“这位兄弟,信不信我甩手就是一大五指山让你体会一下可绕地球三圈的飘飘然酸爽滋味?”
叶铭:“附议。”
夏辰:“……”
“好了,言归正传。”叶铭稳重地进入了正题,笑着说,“一回来就被灵灵拽来找你,说你遇到大麻烦了,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就是大麻烦啊,我还说回去给你搬救兵呢,回来就发现你不在了。”叶灵灵嘟囔。
真等你搬救兵来,人得死上好几个了好吗,夏辰心说。不过看着两兄妹严肃担忧的目光,他还是照常笑道:“其实没事,我后来绕回来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没缺胳膊没少腿,也没丢啥零件。”
兄妹俩对视一眼。
“真的。还是一样吃嘛嘛香,一口气能跑七楼。”夏辰接着说。
“一口气?怕是吸进去就出不来了吧。”叶灵灵说。
夏辰笑了两声,开始扯七扯八。
他岔开话明显不提前几个小时的事,两兄妹自觉不能再问出什么,如风来顶风去。临走之时叶灵灵说:“既然没事,那加上这次不让我进门暖暖的账,请炒饭的low逼操作必须得上升。”
夏辰:“……大小姐,您说。”
大小姐纤纤玉指朝他一点,“火锅,拒绝讨价还价。”
夏辰:“……”
叶铭撇开脸,装作没看见他求救的眼神。
夏辰:说好的为兄弟两肋插刀呢?
“我穷。”他说。
叶灵灵美眸一眯:“嗯?”
夏辰:“真穷。”
叶灵灵换脸之快,转瞬泪已沾湿了眼睫,楚楚可怜盯着夏辰。
夏辰一哽。
叶灵灵可怜兮兮说:“好久没吃火锅了。”
夏辰:“……火锅上火。”
叶灵灵:“正值冬天,上一上没关系。”
夏辰:“你胃不好。”
叶灵灵:“我就尝尝,不多吃。”
夏辰:“会长痘。”
叶灵灵:“……靠,一句话,请不请吧你!”
夏辰败了:“啊,成交。”
大小姐打了个响指,惹人怜爱的表象漠然收回:“早这样不就好了。”又嫌冷地把手重新放进兜里,“定了哟。”
“我能一起吗?”叶铭在一旁说。
“滚。”夏辰说。
等人走远,夏辰才觉松了口气。
他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拿手臂遮住眼睛,神思飘远之际,他忽然想到从男人大衣里无意间抖出的东西。
那是一张身份证。
右上角的人一头短发,面部同样缺乏表情,漆黑眸眼空洞无神,按夏辰的话来说,就是一副即将倒大霉的模样。
不过挺帅就是了。
夏辰:……
好吧,是很帅。
他先是眸色不定地看了会儿这人的住址,然后是姓名。
“祁夜桥……”他轻声念道。
卧室没有动静。
他移开视线,而后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用手臂盖住眼睛,灯也没关,窝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生吃(四)
这是梦。
祁夜桥告诉自己。
牢狱栅栏形成一道一米出头的门,没有窗,没有日光,只有满目皆白。
各种医疗仪器在室内滴滴乱响。他全神贯注,精神紧绷,高大身躯仿如一柄泣血利剑,笔直挺立。瞳仁染上戾气,使他整个人就像一只刚出笼的失控狂猛野兽,警惕一切靠近自己的生物。
巨大的管道激流以飞射状朝他袭来,水花撞到皮肤后又粲然飞溅开,一股股挑起神经痉挛的骇人的冰冷之感直击全身。
他打了个寒颤,没有后退。
牙齿开始上下打架,血液好似已停止了回流,胸腔的搏动清晰可闻,咚砰——咚砰——青筋翻绞,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冷、冷、冷……
每一块肌肉、骨骼和关节都在冷却僵硬,简单的动一动手指他都已经做不到。
冷了吗?
痛了吗?
听话了吗?
他张嘴,但喉咙早已闭塞,话无法说,只能发出丝丝气音:“嗬……嗬……”
冷啊。
痛啊。
听话吗?
呵,随你们做梦吧。
激流骤然加大,他被沉重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退出一步,裸|露的肌肤已经泛紫,血流快要凝结,不过几分钟,他却觉过了一个世纪。
单膝砰然跪地,两只钳臂已经忍受不住抖了起来。
病号长裤全然湿透,未|着|寸|缕的上身僵如铁块,胸膛的起伏逐渐弱下来,片刻后,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继续,他听到有人说。
身体被更大的水流冲倒。
唯一的感知只剩下冷。
等着吧,意识陷入沉沦时他在心中对自己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一个个,全部撕碎。
祁夜桥轻轻睁开眼。
窗外夜星撑满,沐月高悬。
瞳孔由空洞渐渐转为冷寂,他动了动手指,触摸到一丝暖意……和些微沉重感。黑暗中,他转开眼珠子,盖在自己身上的是毛毯……加一床被子。
嗯,冬天时这就是人类的夜生活。
其实他并不冷,确切地说,他现在对温度已经没有太大感知。他知道热,知道冷,触觉也很正常,但也仅止于此。
他不会冷,不会热。
不怕冷,亦不怕热。
但和常人一样,他的身体是温的,只是一年四季随主观心情加减衣物。
这不是转化直接带来的强身健体,而是经年累月,在无数次冰冷水流的冲击下练出来的。
摩挲着指尖的绒毛摸起来很舒服,颇让人爱不释手。
有多久没享受到有人在他忍不住喊冷的时候给他一点温暖了呢?
啊,好久了吧。
可惜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遗憾地垂了垂眼。
睡去的时间没有多少,祁夜桥拿开被子毛毯,然后发现自己是裸着的,纱布几乎缠满了他整个上半身,下面套了一条……超短裤??!
估计是那小子的休闲短裤,他想,穿在自己身上……有丁点儿辣眼睛啊。
碰了碰腰间,他起身走出卧室。
“啧,感觉不太好。”他扯扯就到大腿的裤边,淡淡嘀咕了一句。
站在门口,他四处一瞄,敏锐感觉到沙发上的人。
卧室与厨房和客厅电视机摆放处相对,沙发自然就是背对了他的。
他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嚓嚓嚓’的鞋面拖地声不大不小,在安静的房屋里却是有吵醒人的效果。
显然这位就没有过怕自己吵醒谁的念头。
他转到沙发前,歪头与夏辰一个方向看了看,后者睡得很深,没被他我行我素的举动吵到。
这小子可能才十七八岁,面容青春亮力。
祁夜桥隐约记得这小孩儿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个小酒窝。
左还是右来着?
嗯想不起来了。
他盯着在自己眼中只算一个男孩儿的夏辰瞅了几秒,撤开头,拍着胃部闲庭信步来到一个小冰箱前,站定。
橘色光芒洒在面无波澜的脸上,显得无比诡谲。
祁夜桥掂了掂手里的小块肉,关上冰箱喃喃自语:“寒碜,不过可以塞塞牙缝。”
他拖着肉来到熟睡的夏辰对面,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夏辰修长有韧的四肢,张开了嘴。
同一个梦做多了,恐惧会不会减少呢?
黑色的漩涡仿佛能绞人心智。
“辰辰,过来这里好不好?”诺大的卧房,他缩在墙边一角,右手紧紧抓牢手中的落地窗帘,左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蜷成一团。